漢聲電台「文藝橋」節目──衛斯理書齋單元
播出時間:2005年9月18日(日)早上8:00∼8:30
主持人:梅少文
主講人:葉李華教授
文字記錄:吳雅芳

梅:各位愛好文藝的朋友,您早!此時此刻歡迎您跟我一塊兒進入葉李華老師為我們在空中打造的「衛斯理書齋」。葉李華你好。

葉:梅姊好,各位聽眾大家好。

梅:葉李華剛剛才從香港回來,這一次好像滿載而歸喔。

葉:對,收穫非常豐富。

梅:是,所以在今天節目當中,聽眾朋友可以分享到最新的、熱騰騰的第一手經驗。不過,按照葉李華老師做事一貫的原則,我們還是要把主從分開,雖然他時間的分配上今天可能會有一些異動,但是畢竟書齋裡還是要跟大家回顧,或者是跟大家一起再重新審視您曾經看過的倪匡作品、衛斯理故事。因緣巧合,今天我們要介紹一個短篇的短篇。

葉:對,非常非常短的一個短篇。而且,在整個衛斯理一百四十幾個故事裡邊,這個故事算是相當相當薄弱的一個故事,連倪匡自己本人或許後來看一看,也覺得不太喜歡。但是我們的書齋有我們固定的進度,也就是說平均我們每個星期要介紹一個故事。上個禮拜,在節目的結束之前我曾經預告過,今天本來應該談的故事是另外一本叫作《天外金球》,不過《天外金球》我決定把它延到下個禮拜。原因之一是剛剛梅姊也稍微提到過,我上個星期去了一趟香港,因為收穫非常豐富,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跟各位聽眾分享;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我去了香港,把衛斯理的所有的故事順序,真正正確的順序都考據過了,所以,在這邊要作一些修正。也就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所以今天我們要介紹的故事叫作《奇玉》,奇是奇怪的「奇」,玉就是玉山的「玉」,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塊奇怪的佩玉。這個故事非常非常地短,而且,它既不科幻也不奇幻,根本就是一篇推理跟偵探小說。也就是因為這樣子,所以我才說它在整個的衛斯理系列裡邊,算是相當薄弱的。所以今天我們只花很短很短的時間稍微介紹一下,然後剩下的時間我來談一談,我去香港取經的過程。《奇玉》在台灣有兩個版本,之前我們一再提過,在台灣,衛斯理比較早期的書有兩個版本,一個是遠景出版社,另外一個是風雲時代出版社。遠景出版社是放在《訪客》這本書的後面,當作是這本書的第二個故事;風雲時代版是放在另外一本書《仙境》,也是在後面。因為《奇玉》這個故事實在是太短了,它單獨沒辦法成一本書,所以都是放在其他的書後面。各位聽眾如果要去找,遠景版的話找《訪客》這本書;風雲時代版的話找《仙境》這本書。我今天實在是不太想談這個故事,因為這個故事,我說過,實在太薄弱了,所以我只想稍微唸一下,這個故事一開頭,衛斯理用第一人稱講了幾句話,他說:

  「這件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之前,那個時候,我還很年輕,而且十分好動,所以有一些事情,分明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夠做到的,卻也硬要去做,以致於終於失敗。如今要記述的這件事情就是。」

所以他開宗明義就說,這其實是衛斯理在年輕時候的一個失敗經驗。另外,好玩的是,我今天選《奇玉》是因為我考據出來,《奇玉》竟然是倪匡用衛斯理第一人稱所寫的第八個故事。這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奇玉》所寫作年代那麼早,我之前的印象總是覺得,倪匡在最早期寫衛斯理的時候,寫的都是非常非常長的故事。長到什麼程度呢?長到甚至他重新出版的時候,必須把它分成兩本書(梅:上、下本。)我們稍微回顧一下,我們之前談的,前面幾個,順序都是非常地正確,從衛斯理最早的故事叫作《鑽石花》,接著是《地底奇人》,接著是《妖火》,接著是《藍血人》,接著是《透明光》,然後是《地心洪爐》,然後是《蜂雲》,這七個故事的順序都是完完全全正確的。但是,我卻無意中跳到了另外一個故事叫作《風水》。而且,我記得上星期我非常斬釘截鐵地說了一些話,現在發現完全是錯誤,所以要趕快修正。從這個錯誤裡邊,我也學到一個非常非常寶貴的經驗,我等一下也要跟各位聽眾來分享。在《奇玉》結束之前,我們最後再補充一點,《奇玉》這個故事,倪匡後來不太喜歡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賣弄了一些方言遊戲。也就是說,它裡邊有一句話明明是用廣東話說的,結果,衛斯理沒有聽出來那是廣東話,以為它是普通話之類的,所以就一直岔開來,整個推理的過程就朝死胡同裡邊推理過去了。可是,後來因為衛斯理風行了全世界的華人,也就是說,之前看衛斯理的讀者大部分都懂廣東話,後來大部分的讀者或許都不懂廣東話,所以,這個故事相形之下,就變成了一個比較失敗的作品。聽眾朋友如果還沒有讀過這篇小說,我就先提示一點點,這裡邊有一些廣東話的文字遊戲。那是因為,我們現在考據出來,寫作時間是非常非常早,一九六六年、民國五十五年寫的,所以他那時候心目中的讀者都是香港人。

梅:是,後來他發現,有更多不懂得廣東話的人變成他重要的讀者。我不曉得你在《衛斯理回憶錄》裡邊,會不會包括《奇玉》這篇?

葉:最近一個月我很仔細地想過這一類的問題。衛斯理系列,嚴格說來,有一百四十五個故事。

梅:你都要嗎?

葉:要當然是都要,但是我現在已經作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是我上次去美國找倪匡,回來在機場等車時,所作的一個很重大的決定。那就是,一百四十幾個故事裡邊,有些故事非常精彩、非常緊湊,有些故事就比較平淡,我每一個故事應該都要照顧到,但是照顧到的方式可能各有不同。也就是說,從最仔細的摘故事的十分之一文字量,比如說它是十萬字,我把它濃縮到一萬字,到或許只是聊備一格,用一句話把它帶過,從百分之一到百分之百,我都要做到,希望能夠做一個比較平均的分配。這樣子,感覺起來也比較沒有那麼匠氣,否則,如果我一定要堅持我這些原則,就是說每個故事(梅:一定是多少字。)摘取十分之一,那看起來就太過硬邦邦、太過死板,太像我自己本身出身於理工工程師的作法了。

梅:我想說不定在《衛斯理回憶錄》裡邊,你會發現倪匡提供了很多激發你聯想的空間,一個他原本沒有著墨太多,而你把它聯想出更豐富的東西也可能啊。

葉:對,這方面滿多的。我上個月去找倪匡的時候,也曾經聊到過,我後來還把那段拿給倪匡看,倪匡愣了一下說,他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也就是說他有一個很重要的伏筆,後來自己完全沒有想到再加以發揮。

梅:,結果你就把它連起來了?

葉:目前還沒做,但是我已經準備要做,類似這些的重要伏筆,我都一個一個收集起來了。

梅:是的,好,我想現在聽眾朋友可能很急切地想要知道你這次的香港行。

葉:喔,這次香港行,我把它定義成類似取經的過程。我這次去了香港中文大學,把倪匡當初在《明報》所連載的衛斯理系列,能夠找到的通通找到了,找不到的就代表說它真的沒有在《明報》連載。為什麼呢?因為一直到一九九○年代,他在《明報》連載停掉之後,我還繼續查了一、兩年的那個報紙,確定他後來已經去美國了。因為我知道他到美國之後,在《明報》就沒有連載。我從一九六二年一直查到一九九二年,整整查了三十年的《明報》副刊。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非常有意義、非常有趣、非常新奇的經驗。這其實是一個從錯誤之中學習的過程。我現在才終於體會,為什麼當年唐朝的時候,西元六百年前的「玄奘」,也就是俗稱的「唐三藏」,要到印度去取經。因為他當時發現,翻譯成中文那些經典,彼此之間的錯誤跟矛盾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弄得他實在沒辦法(梅:他必須考證一下。)對,非要去考證原典不可。我自己之前也是花了二十幾年的時間,在各種不同的衛斯理版本裡邊打轉,想盡了各種間接的推理方法,滿像是偵探小說,試圖釐清他的寫作順序。比如說我根據他有沒有結婚,把它分成兩大類,沒有結婚的應該是寫在比較前面,結了婚的應該是寫在比較後面,所以,我上次還提過一九六六年是一個分水嶺。甚至還根據了它的另外一個常常出現的人物「傑克」,他從少校、到中校、到上校,這也是一個時間的分野,我把他是少校、中校、上校的時候,分成不同的寫作年代,諸如此類。我後來甚至還突發奇想,因為台灣當年的遠景版本裡邊,有很多的封面畫,全部都是一位很有名的畫家「徐秀美」小姐畫的。她習慣在每一個封面畫的某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會註明畫那幅畫的年份,用民國幾年來註明。我甚至根據這個稍微做了一些考據,至少可以看得出他的那本書是哪一年出版,因為後面有一些再版的話,根據版權頁都已經不正確了。所以我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想了各種的辦法,結果,沒想到還是鬧了一個大笑話,就是我剛剛提到的,我們上禮拜講的《風水》,我本來非常肯定它是一九六六年寫的,沒想到一翻兩瞪眼的結果,是一九七○年寫的。

梅:差了很多年喔。

葉:而且,根據他的故事順序,《風水》那個故事竟然是排名在第三十二篇。

梅:挺後面的嘛。

葉:相當相當地後面,一九七○年的時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才想到,倪匡偶爾會把故事的順序推前、推後,不是根據衛斯理的成長順序,比如說今天我們剛剛稍微提到的那個《奇玉》,它其實也是特別著名,這是他回憶他很早期的一個故事。所以在上禮拜我們談的《風水》故事裡邊,完全看不到任何他妻子白素的影子,所以我當初就推理錯誤,以為他沒有結婚,而且,因為寫到文革,所以我推理是一九六六年。從這邊引起我很多很多的聯想,我之前非常喜歡做紙上談兵的事情,我雖然之前是學理工,但是後來我越來越喜歡做理論的研究,我後來讀物理,讀的也是「理論物理」,也就是幾乎是不動手的。不動手的結果,就只好在紙堆裡邊打轉,也就是說,做互相考據的工作。可是,或許年紀比較大一點,我現在發現,有些時候,行萬里路跟讀萬卷書應該互相配合,否則如果一再做紙上作業、紙上談兵的話,就很容易陷入我剛才講的那種窠臼。也就是說,完全走入一個推理的死胡同,也滿像我們剛剛提到的《奇玉》那個故事裡邊的道理,衛斯理明明聽到對方講的應該是廣東話,他卻用普通話來想,怎麼想也想不通那個謎題是怎麼回事。還好《明報》雖然是四十年前的報紙,但是它還沒有完全地消失。

梅:都有嗎?

葉:幾乎都有。中文大學收藏從《明報》那邊買來的微縮影片。《明報》大概在哪一年的時候,決心把它們的收藏通通變成了微縮影片。《明報》是一九五九年的五月二十號出刊的,這是有史可考的,甚至在網路上面可以找到非常正確的資料,一九五九年的五月二十號。而且倪匡告訴我說,那天他剛好結婚,所以他記得非常清楚。但是,前面的十七天的報紙沒有了,它是從第十八天開始的。好在倪匡的小說在第一年的《明報》都沒有,從第二年、一九六○年的時候才慢慢開始。

梅:所以沒問題?

葉:沒有問題。我還真的找到了我們之前提到過的《鑽石花》,到底第一天的連載是何年何月甚至何日,都找到了(梅:太好了!)真的非常興奮,所以那天晚上回到我們住的旅館之後,我就趕快透過旅館的網路寫了一封信給倪匡。我什麼都沒有寫,我說今天實在太累了,只跟你報告一個咱們最關心的日期,倪匡也知道我講的是什麼事情嘛,我寫了一個日期,然後也沒寫年月日,就給他寫了一個1963.03.11,倪匡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倪匡那天沒有回我的信,因為他以為我在酒店收不到信,所以過兩天我跟他通電話的時候,我說有沒有收到我那封信?倪匡說收到了,我說知道那個日期了嗎?倪匡立刻背給我聽,沒錯,一九六三年三月十一日,我說對,我們兩個都好高興。

梅:嗯,他實在好開心有你這樣的忠實讀者跟傳人,的確是如此。好,當然你這次去,也不只是查這一個日子喔,最主要的是,剛剛你也提到,像一個學者、像一個研究者要考證、要取經,所以你才去香港,去找《明報》。找《明報》是你最主要去香港的目的,是不是?

葉:當然,這次我安排了整整三天的行程,而且第三天回來的時候,我還刻意把飛機排到晚上將近九點鐘,因為我完全無法估計我會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圖書館裡邊待多久。所以我本來是預計把整整三天的時間都待在裡邊,不過好在非常非常順利,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原因是我太太也跟我一起進去,她幫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工作。因為這一次我完全沒有申請任何的研究經費,所以我們私人的經費有點拮据。本來只是申請了一張借書證,但是好在我們倆還是可以一起進去工作,所以,把本來我應該三天完成的事情,一天半就完成了。

梅:喔……真是道地的賢內助。你們不是只有看,完全看完了之後,還要做一些資料的蒐整,對不對?

葉:對,我們一方面找、一方面做記錄,然後一方面把重要的那一些報紙都影印下來。影印費好貴呀!(梅:不得了耶。)影印一張,港幣一塊錢,不是台幣喔!

梅:完全是私人的。

葉:不過非常非常值得。我幾乎把衛斯理在《明報》上連載的每個故事,從第一篇到最後一篇,都印出來了。《鑽石花》沒有,因為《鑽石花》曾經有一個多月通通被人家剪掉了。也就是說倪匡在當年就那樣子地風行,有人什麼都不剪,專門剪倪匡跟金庸的小說。但是,《明報》它們自己也只有那份殘破不堪的報紙,所以他們還是照實地把它做成微縮影片。所以有點小小遺憾,也就是《鑽石花》的最後一篇沒有真正地考據出來,只能用推算的。

梅:喔……連資料存檔都被人家挖掉了,真是呵……。

葉:對,不過我覺得香港人做事還是滿實事求是的,即使被挖掉了,殘存的部分他們還是照下來了,至少可以做一些間接的考據工作。

梅:是,不過這樣子推論,大概也可以知道了喔?

葉:對,因為資料非常豐富,從第二個故事《地底奇人》往回推,可以推得出來。

梅:對,這就是科學的態度、研究的態度了喔。好,激勵你這一次非要去不可的原因是什麼?

葉:我之前看倪匡的小說,就一直很想知道這件事情,我問過倪匡很多次,倪匡說他自己真的也記不清楚,而且他自己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資料。之前身為一個讀者還好,但是現在,要重新整理所謂的《衛斯理回憶錄》,這件事情就變成了非常非常重要。因為在此之前,出版社曾經鼓勵我說,能不能幫衛斯理這個人,整理出他的年表來,我說這個大概是不可能的任務,而且,即使真的整理出來之後,也是非常傷感情。我一再提到這件事情,為什麼呢?因為如果非常詳實地考據衛斯理的年紀,他現在要過七十大壽了,這是所有的讀者無法接受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決定退而求其次,把衛斯理跟讀者見面的日期順序,詳細地考據出來。至少這也算是一份學術資料,另外,也是對廣大的讀者有一個比較完整的交代,尤其是倪匡早期作品互相之間的前因後果,透過這一個年表,我想應該都可以整理得出來,而且一些之前的疑難雜症,看過這個年表之後,也可以豁然開朗了。比如說,下禮拜我們要談到的《天外金球》,衛斯理的未婚妻白素從歐洲回來了,這就剛好呼應到我們之前提到的衛斯理故事的第三篇《妖火》。《妖火》那個時候,倪匡刻意把白素遣走,讓衛斯理能夠恢復一下單身的生活,所以他就說白素去了歐洲,不知道多久才回來,或許是很快,或許要再待好幾個月或者半年、一年都有可能。我之前就一直在想,這兩個歐洲是不是講的是同一件事情?現在考據出來,的確是同一件事情,所以我就可以在回憶錄裡邊,講得非常清楚。(梅:很肯定。),說為什麼在《妖火》之後,還有幾個故事,比如說《藍血人》啦、《透明光》啦,包括《蜂雲》這幾個故事裡邊,都沒有白素出現。因為那個時候,她一直陪著她爸爸待在歐洲辦另外一件事情,這樣子,我也可以講得比較振振有辭。

梅:是的。好,在過程當中,你們這三天幾乎都是在圖書館裡待著,所有的時間我看是來不及了,找到標題資料就開始印,對不對?

葉:對,一開始還比較簡單,因為一開始的《明報》,非常非常地少,最早的《明報》只有一大張,分成了四頁;後來的《明報》幾乎有六、七十張,呵……一天。

梅:啊……一天就翻個老半天才找得到它的位置。

葉:對,所以,後來微縮膠片捲,就越來越多,我們要跳過一天的話,都要轉好幾圈。這個東西跟電腦的資料完全不一樣,它完全是類比式的,所以也不能夠用任何的搜尋指令。

梅:直接就跳出你要的部分。

葉:一定要用手慢慢轉。而且那個旋鈕還有一點點太過靈敏。

梅:喔,一不小心就過了頭了。

葉:對,我就一直在那邊練、一直練,手還是懸空的,因為旋鈕在半空中,所以我手肘也沒辦法架起來。後來我算了一下,第一天因為太興奮了,我們大概八點半的時候到了圖書館,辦了一下手續、熟悉一下環境,差不多從九點半、早上九點半開始查。查得廢寢忘食,等到我們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梅:哎喲!)我大概有二十年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連續十二個小時不眠不休,甚至連吃飯都忘記(梅:廢寢忘食。)我太太肚子餓了,我說妳出去吃點東西,順便幫我偷偷地帶幾塊餅乾來就可以,因為我之前問過櫃檯,他們說可以帶礦泉水進去,所以我們帶了一大瓶礦泉水進去,那是完全合法的,那個就足以維生了,但是後來肚子還是會咕嚕咕嚕叫。

梅:哎喲,天哪!你這個人很瘋狂耶。

葉:因為那天真的是完全吃不下東西,很希望知道這個故事查完了,下一個故事到底是什麼。對我來說,那是二十幾年的一個大謎,今天終於可以揭曉。

梅:太興奮了。

葉:真的是太興奮了。

梅:又太專注了。

葉:真的是這樣子。當天晚上九點半離開之後,我覺得還不錯,自己的體力還不錯,大概是平常滿喜歡運動的關係,結果沒想到,到了晚上,牛皮就吹破了。

梅:癱掉了。

葉:對,癱陷在床上,半夜起來準備上廁所的時候,突然間頭昏了。那其實也是正常現象,本來就在我預料之中,只是沒有發生,所以我感覺還不錯。半夜頭昏了,趕快把我太太也叫起來,請她幫我扶到床上去,我說我感覺頭很昏,妳幫我量量看我的脈膊怎麼樣,她幫我測了一下,她說脈膊很弱,一分鐘才四十幾下,我說如果我正式昏倒的話,妳就叫救護車吧。結果還好,隔了一、兩分鐘就恢復了。第二天竟然又活蹦亂跳。

梅:哎喲,你大概是血糖太低了,因為沒吃什麼東西嘛。

葉:可能,因為頭一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晚上回去才喝一點粥;而且那個廣東粥或許因為太便宜了,所以滿稀的。那天太晚了,我們根本找不到什麼正式的餐廳。

梅:想吃也吃不到什麼東西嘛。

葉:對,所以後來我跟倪匡打電話,本來想跟他說,這一趟不但是去取經,簡直是去玩命。

梅:就是對想要知道的東西求知若渴,你的飢渴是在那個部分,所以忘記身體的飢渴了。好,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們看到你成書的時候,會更加地感動,因為這裡還包括有你廢寢忘食的日日夜夜喔。

葉:我覺得這是非常非常值得的一件事情,還好這個東西真的還存在,不像考古學家,一定要從地底下去挖掘。像倪匡常常喜歡講的,人類有一些陵墓,比如說成吉思汗墓,到現在為止,明明知道它一定在,就是找不到了。我的運氣其實還滿好的,從兩年前開始,我發願一定要去把這個找到,之後,很幸運地,香港有一個「香港科幻會」的組織,一個民間的團體,全部都是他們所謂的「科幻發燒友」,有十幾個人。他們非常幫忙,立刻去香港幫我去問《明報》、去問各個大學,很快就問到香港中文大學的總圖書館裡面有很完整的資料。兩年前實在太忙了,一直沒有時間去,今年無論如何一定要去,我們就直接跟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的梁主任聯絡。他非常幫忙。而且他們做事真的是一板一眼,我特別跟他們講,我大概去兩、三天而已,但是他們還是幫我做了一個非常正式的一個借書證。我把它留起來當作一個很珍貴的紀念。

梅:對,這個也應該附在你的書裡邊。

葉:不一定。

梅:好的,說著說著,我們今天三十分鐘也已經要接近尾聲,還覺得不過癮耶。此行你覺得自己最興奮的是什麼事情?

葉:除了我本來想要考據的這些東西之外,竟然還有一些副產品。我們之前提過,倪匡在《明報》最鼎盛的時期,他一個人就有三個地盤,同時寫雜文、科幻、武俠。我把他其他的一些、本來我沒有想要找的,也找到了。甚至作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推論,目前為止還沒有跟倪匡確認過。很多人都知道衛斯理停筆了五、六年,可是,為什麼會停筆五、六年,眾說紛紜。有人說,因為那段時間倪匡寫電影劇本寫得太忙了,倪匡自己說,他因為寫另外一篇武俠小說寫得太忙了,可是根據我這一次的考據,好像都不是。

梅:那是什麼?

葉:我現在先作一個大膽的推論,但是必須強調只是推論而已,很可能那段時間倪匡本來就不想寫衛斯理了,所以把它擱了五年。但是,或許是因為廣大讀者的要求,所以他又重新復出了。這個故事,等到我們慢慢地、書齋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來講,一定會講到那個故事的,那個時候,我們再仔細地來分析一下。

梅:好的,非常謝謝葉李華,交通大學科幻中心的主任葉李華、葉教授,今天從頭到尾都可以聽到你那興奮不已的心情,到現在還很亢奮喔。

葉:越講越亢奮。多年的心願總算是完成了。

梅:終於成了喔,是。學校要開學了,又要另外一個忙碌的開始。我想作一個學者、研究者的太太,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喔。

葉:對,在此要向她致敬。

梅:對,她真是了不起。當你在你自己的書房裡、在做功課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敢打攪的喔。

葉:她會幫我打點其他的一切。

梅:是的,這一次真正地在你旁邊、陪著你進入你的研究領域的時候,她依舊是非常堅守自己的職責。

葉:當然。

梅:了不起。好,謝謝葉李華。

葉:謝謝梅姊,謝謝各位聽眾。

梅:我們下個星期,就繼續請您告訴我們《天外金球》的故事囉。

葉:對。

梅:拜拜。

葉: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