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聲電台「文藝橋」節目──衛斯理書齋單元
播出時間:2006年6月18日(日)早上8:00∼8:30
主持人:梅少文
主講人:葉李華教授
文字記錄:吳雅芳

梅:各位愛好文藝的朋友您早,還有,現在人在家裡的交通大學科幻中心主任──葉李華、葉教授您早。

葉:梅姊早,各位聽眾大家好。

梅:期待著一個星期才能在空中跟你見一次面的時候,終於又到了。跟著葉李華、葉教授,可以感受到他對於科幻、對於倪匡作品的熱愛。我們非常謝謝葉李華,他把這份熱愛換成了一種力量,還加上他自己本身的才情,讓更多的人能夠用不同的方法,去認識、去欣賞、去浸潤倪匡作品。我看他的《衛斯理回憶錄》,目前每天不斷往上攀升,讀者群越來越多。上回三十分鐘時間我們沒有好好把握,作品都還沒說完,今天一定要好好把握時間。

葉:對,上次花了比較多的時間講我的部落格,所以今天部落格的部分,我只要一語帶過就可以了。就是其中我開闢了一個叫作「讀者說」的單元,其他還有些單元叫「作者說」、「衛斯理說」之類。「讀者說」專門反映讀者的一些評語,或者一些正式的書評。其中有一篇書評,上次我們也提過,登在《國語日報》上面,一個年輕小朋友寫的,我跟他有一面之緣。他不但熟讀倪匡,對艾西莫夫的作品也非常熟悉,所以……

梅:有沒有當年葉李華的影子?

葉:哈……是,可以這樣子說。我最高興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告訴我,他在《錯構》裡邊,不但看到了很多倪匡的風味,甚至看到了艾西莫夫的一些風格;不是告訴我啦,事實上是透過書評告訴很多的讀者。也就是說,看《錯構》,他覺得有雙重的享受。我是真的在不知不覺之間,寫出了一些艾西莫夫的推理跟懸疑氣氛。但是那個結構埋得很深,一般的讀者通常不會注意到,事實上我也不太希望一般的讀者注意到,因為這還是倪匡作品的延續。我很希望這篇作品裡充滿了倪匡的風格;如果有艾西莫夫的風格,當然好,但是我不希望太過凸顯。我埋得很深,只有這個小朋友發現,因為他自己也是科幻迷,不管是倪匡或者是艾西莫夫他都讀得很熟。這篇書評很精彩,我因為時間的關係沒有辦法好好地介紹,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上我的部落格去看一下,只要在google裡打「衛斯理回憶錄」六個字,很容易就可以找到這個部落格。最後講一個小插曲,我曾經把這篇書評寄給倪匡看,倪匡也覺得它好看得不得了,甚至鼓勵我,看能不能夠在出版《衛斯理回憶錄》第二冊的時候,把這個書評附在後面。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那個書評的作者。

梅:這個小朋友一定很開心哪。

葉:他說有喝醉酒的感覺,呵……

梅:呵……他的形容好神喔。

葉:我說:到最後,能不能夠放,還要編輯部來決定,因為這跟頁數限制、字數限制都有關係。他告訴我說:放不放都沒有關係,有倪匡這句話,就實在是……

梅:夠了。

葉:心滿意足。

梅:對。

葉:好,接下來,我們要補充一下上一次講到的《天書》,裡邊還有一些沒有補充完的地方。我們大概講兩、三點就可以了,因為等一下要進入正題。第一點就是倪匡寫這種令人扼腕的情節,真的非常懂得操弄讀者的心情。在《天書》裡有一位非常可愛的女主角,亭亭玉立,差不多二十歲的拉丁美人,不是美國人,是大美人。當初在《奇門》的故事,也就是《天書》的前傳裡,她才十歲,是一個可愛的小女生。十年之後,她二十歲了,她從那本《天書》裡發現,自己將會死於非命,而且屍體會腐爛。也就是說,她那麼漂亮的一個人,最後不但不得善終,死於非命,屍體還會腐爛,不能入土為安。她怎麼做呢?她想要跟命運抗衡,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屍體防腐的最佳方法。她覺得死於非命這件事情,是沒有辦法跟天意抵抗,但是她希望死後,至少屍體能夠保存好。女生都愛美,即使死後,也不希望屍體腐爛,不成人形。沒想到,就因為衛斯理的介入調查天書,後來這個女主角,真的在飛機墜毀的時候死掉了。衛斯理很傷心,想要把她從叢林裡,一路拖到文明世界去安葬。拖了十幾天之後,屍體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到最後衛斯理只好心一橫,草草挖個洞把她埋了,完全符合天書裡所作的預言。也就是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管怎麼跟天意或命運來抗衡,到最後還是會回歸到原來老天的安排。身為讀者的我們看到這一段,不勝唏噓,這也代表倪匡寫作的功力,多麼能夠操縱讀者的情緒。所以說,寫作時有些時候要狠下心來,一定要夠狠。如果對你筆下的每一個角色都充滿了同情,那是寫不出什麼精彩的作品來,只能寫喜劇作品。所以說《天書》是有一些悲劇的成分。其次就是,上星期我們最後講到,衛斯理後來也稍微偷窺了《天書》一個小小角落,知道了一個非常大的災難,這個災難即使是神通廣大的衛斯理,也沒有辦法阻止,所以他──衛斯理覺得很痛苦,衛斯理的太太──他最親密的戰友跟他說:你不要告訴我,你也不要把它寫出來公諸於世,否則的話,只會製造更多的痛苦跟不安。這本書的結尾,逗得我們心癢癢的。到底衛斯理在一九七八年當時看到了哪一件事情,是未來二、三十年會發生的大慘案?

梅:我記得老師你自己講過,其實你知道。

葉:對,現在事過境遷我們都知道了,可是我如果直接在這邊宣佈答案,也太對不起倪匡了,那就太白了。我只能這樣子講,將來我在回憶錄裡也會這樣子寫:當這件慘案真的發生時,衛斯理正在寫另外一本書。大家如果有興趣,去找另外一本書就可以找到這個慘案的蛛絲馬跡。什麼書呢?這本書的書名叫作《身外化身》。

梅:《身外化身》。

葉:對,就是我們常說那種本尊、分身的概念,叫作《身外化身》。這件慘案發生的時候,倪匡正在寫這本書,大家有興趣的話,去找這本書來看,看不到幾頁就知道是什麼事情了,哈……

梅:你還在賣關子。

葉:這個關子只要有心人,立刻就可以得到答案。

梅:立刻知道了。

葉:如果直接講出來,就太沒意思了。

梅:對,好,謝謝你不明講。

葉:第三件我想補充的就是,《天書》的這個概念──一本書裡邊竟然可以寫到十的一百零六次方那麼多個字數,也就是一的後面加上一百零六個零那麼大的一種……不止是天文數字了,只能用佛教的名詞「恆河沙數」之類的來講了。到底有沒有可能?比較直覺的看法,當然是不可能。可是,我們現在所發展的所謂「量子電腦」,就真的有可能。因為量子電腦是可以一物多用,同一個記憶體可以作很多個不同的記憶體來用,當然這也是非常複雜。這個可能性,透過量子電腦、量子儲存的概念,已經可以發展出來,是可行的。當然,科幻小說家總是超前一步。大概三年前,有一篇非常精彩的科幻小說投到我們「倪匡科幻獎」,入圍到了決審階段,決審作品只有十幾篇而已,很可惜,它沒有得到首獎,沒有得到二獎,甚至沒有得到佳作。我自己身為評審會議的主持人,因為要公正,沒有辦法幫他爭取。可是事後我告訴他,我自己是非常喜歡這篇作品,問他願不願意授權我們刊登在交大科幻網上面。

梅:道道地地就是遺珠之憾嘛。

葉:對,真的是遺珠之憾。將來如果有機會,我們希望能夠幫他正式發表。因為這個作者,可以說在我心目中以及很多人心目中,是大陸科幻新銳作家裡邊,最有潛力的一位。他的名字叫作「劉慈欣」;劉就是卯金刀「劉」,慈祥的「慈」,欣是欣賞的「欣」。

梅:欣賞的「欣」。

葉:對,劉慈欣先生。

梅:先生?

葉:對。

梅:這名字有點像女生。

葉:中性的名字。三十歲上下,已經在大陸發表過非常多的科幻小說,也出版過,台灣甚至也幫他出版過一部分。其中我最欣賞的還是這一篇,我一定要宣佈一下篇名,叫作〈李白〉,就是杜甫李白的那個「李白」。

梅:就兩個字啊?

葉:對,就是那個詩人李白。大家如果有興趣,去交大科幻網,我們的「創作大觀」裡,就可以找到這篇小說。這篇小說,就是把量子電腦跟量子儲存的概念,化成一篇非常抒情的科幻小說,跟倪匡所謂的天書不謀而合。

梅:真好玩。

葉:我們今天花了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把該補充的都補充完了。

梅:是,我們現在要進入今天的主題了。

葉:對,今天的主題是《木炭》這本書。之前我們講過,倪匡非常喜歡用普普通通的書名,寫出一個非常不普通、撲朔迷離的故事;《木炭》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可說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從一個非常細微的線索,引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匪夷所思的故事來,倪匡常常強調這件事情。衛斯理也常說:大家都覺得我奇遇不斷,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其實我只是好奇心比你們都重,你們會輕易放過的線索,我沒有輕易放棄,所以我就會追到很多有趣的、神祕的、或者古怪的現象。在倪匡的作品裡,從頭到尾一百四十幾個故事,一直在強調一個中心概念,「好奇心」。好奇心也就是研究科學最基本的原動力,這也是我一直強調的,科幻跟科學有很多不謀而合的地方,即使是最基本的精神都是不謀而合的。到底一個木炭、簡簡單單的木炭,能夠勾勒出什麼樣的故事來呢?沒想到倪匡竟然根據木炭,洋洋灑灑寫了一個非常長篇幅的故事。如果要把衛斯理的故事,根據它的字數從頭排到尾,《木炭》絕對可以排到前十名。倪匡自己在序裡是這樣子寫的:

  「《木炭》的時代背景拉得極長,故事結構宏偉,本身對之十分喜歡。」

就是說,倪匡自己也很喜歡這個故事。它不止是字數多,時代背景也拉得很長,前前後後上百年的歷史。不止是時間的背景,空間的背景也跳了好幾個不同的地方。不管是時間或空間,結構都非常宏偉,倪匡自己覺得是一個很成功的作品。那樣龐大的作品,他到最後還是堅持用一個那麼普通的名字,這本身就是一個很重的、很強烈的反差效應。在《木炭》的序裡,他還特別強調正名。我自己也記得很清楚,當年在台灣的《中國時報》連載時,或許那個編輯覺得《木炭》這名字實在太不吸引人了,可能是沒有經過倪匡的同意,或者是在倪匡半推半就的同意之下,私下改了名字,叫作《黑靈魂》,黑色的靈魂之類。我剛剛說過,要嘛就是倪匡不知道這件事情,要嘛就是半推半就被迫接受,倪匡自己是很不喜歡《黑靈魂》這個名字。在遠景出版社所出的舊版裡,仍然沿用了《黑靈魂》這個名字,可是,新版就改過來了,改成《木炭》。類似的例子還有,之前我們講過的《頭髮》那個故事,在《中國時報》連載,以及遠景出版社出版時,都叫作《無名髮》,這個《無名髮》,倪匡更不喜歡了,簡直無以名之。還有一個我記得的例子,將來我們會講到的《連鎖》,《連鎖》這個故事是倪匡小說裡字數最多的,當初在《中國時報》連載時,叫作《鎖連環》。所以我常常開玩笑說:當編輯的人有一種職業病,就是「手癢」,呵……

梅:非得動動筆不可,改一改什麼。

葉:我自己的經驗是,我很歡迎編輯提供修正意見給我,但是在正式修改之前,請先知會我一下,至少讓我有一個幫它平反的機會。如果我有我的理由,堅持不希望改,希望編輯能夠接受。

梅:斟酌。

葉:如果我們親愛的聽眾朋友手中的書,不是新版而是遠景版舊版,那麼《木炭》就是《黑靈魂》,《黑靈魂》就是《木炭》,書名有變化,內容幾乎沒有什麼差別。我們剛剛已經提過,《木炭》這個故事的時間跟空間都非常廣,我們沒有辦法很仔細地講,否則必是掛一漏萬,我們只能盡量凸顯其中幾方面。第一點就是:為什麼時間拉得很長?因為它前面呼應到太平天國的一段歷史,其實是祕辛啦,後面當然又回到衛斯理當代的故事。從太平天國一八五幾年一直到一八六幾年衛斯理的時代,絕對超過一百年,時間拉得非常長。倪匡自己對於太平天國的歷史非常有興趣,收集了很多資料,在衛斯理的故事裡,也出現過好幾次太平天國,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整理一下。之前我們提到的《聚寶盆》有,現在提到的《木炭》有,將來會提到的,比如說《密碼》這個故事裡也有太平天國。另外一點,就是它的空間,也就是地理位置。發生在衛斯理身邊當然應該就是發生在香港,不過它卻又呼應了一段民國初年在大陸的鄉野傳奇故事。倪匡寫的鄉野傳奇,絕對不亞於「司馬中原」。雖然他大概主要也是收集資料,不過因為倪匡早年曾經跑遍了大陸大江南北,所以他能把它虛虛實實互相結合,寫得活靈活現。倪匡寫鄉野傳奇,最拿手的就是寫中國的幫會。他寫了很多跟幫會相關的故事。《木炭》裡也有一個幫會,什麼幫會呢?木炭所對應、現成的幫會,就叫作「炭幫」,就是燒炭的幫會。根據倪匡的說法,中國所謂祕密結社的幫會組織,嚴格說來不是黑社會,只是封建時代的工會而已。就是說,當時沒有什麼工會組織,即使有的話,也不合法,他們只好用祕密結社的方式,結成幫會,但是,還是跟他們的職業有關係。為什麼要結成幫會呢?原因當然很簡單,團結力量大嘛,否則只有被雇主欺負的份。至於到底有沒有炭幫這個幫會?目前為止我還不太清楚,我自己也查過一些幫會的資料,從來沒有見過炭幫這個組織,搞不好從頭到尾都是倪匡掰的。但是,倪匡就有這個功力,即使從頭到尾通通是他掰的,你也會被他說服,因為他講的實在太活靈活現了。在這個故事裡,他就講到了炭幫前因後果的歷史,尤其是燒炭的過程,怎麼樣把砍下來的樹木,到最後燒成一根一根的黑炭,倪匡花了很多的篇幅來描寫這段過程;這點我真不曉得倪匡是從哪邊查到的,或者無意中看到的,我相信這絕對不是倪匡掰的。這個故事我讀了好幾遍,每次讀的時候都會想:這段燒炭過程的描述,如果我把它寫成一篇文章,會不會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我想,大概不會有人想看。

梅:為什麼呢?

葉:因為……

梅:我就很想看啊。

葉:哈……那是梅姊特別有好奇心的關係吧。因為燒炭過程的描述類似科普文章,科普文章要寫得生動活潑、平易近人、有趣非凡,是滿困難的事情。或許艾西莫夫之類的功力可以做到。倪匡卻能把它化成故事裡的一段情節,大部分的讀者看起來就津津有味了。這就是我自己一再強調的,科幻小說常常會有一些寓教於樂的功能,這故事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我相信任何的讀者看《木炭》看到一半時,當倪匡在此時稍微夾帶一些科學知識……

梅:燒炭的過程。

葉:對,他裡邊真的提到一些科學知識,你絕對會看得津津有味,因為那個時候劇情的張力逼得你非看下去不可。

梅:所以它的過程不是在賣弄,是真的需要。

葉:真的需要,劇情需要,他即使是在賣弄,我想一般讀者也感覺不出來。至少我就沒有感覺出來他在賣弄。第三點我們要講的就是,《木炭》在整個衛斯理故事裡有一個承先啟後的作用,簡單的說,《木炭》是衛斯理第一次見鬼,呵……第一次真的跟鬼魂有接觸。

梅:鬼魂。

葉:在此之前,我們談過一個故事叫作《湖水》,就是日月潭那個湖……

梅:是的。

葉:《湖水》那個故事是一個失敗的作品。為什麼呢?一開始的時候,他本來想要寫一個真的鬼魂故事,寫到一半的時候,受到了一些社會壓力,自己也有點心虛,筆鋒一轉,寫成了一個推理故事,寫成原來是有人裝神弄鬼。十多年之後,倪匡說他自己閱歷比較豐富了,也堅決相信靈魂的存在,或許當時香港的社會風氣也稍微開放了一點,所以他終於敢讓衛斯理第一次正式接觸鬼魂。衛斯理雖然接觸鬼魂,但是《木炭》絕對不是一個靈異故事,它仍然是一個標準的科幻小說。為什麼呢?因為衛斯理在這本書裡,真的是用最尖端、最新進的科學方法,試圖和靈魂這個最古老的神祕現象來接觸、來探索、來研究。這一點,很像有一部電影,事實上是一個系列的電影,叫作「魔鬼剋星」,英文叫作Ghost Buster,裡邊也是用最尖端的科技來抓鬼,而不是用畫符捉妖那種方式。在《木炭》這個故事裡,它用怎麼樣的尖端科技呢?它把鬼魂所發出來的訊號,經過一個電子儀器,叫作示波器,顯示在這個示波器上面,變成波紋,然後根據這個波紋來猜測這個鬼魂到底想講哪一些話。這一段寫得非常詳細,讓你覺得好像身歷其境。看了他的文字描寫,不知不覺,好像你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示波器,那個波紋也就出現在你眼前了。我現在正在找交大一位同學,看能不能幫我把這個波紋給畫出來,非常有意思。我就曾經問過倪匡:為什麼當初他對這個東西會感受得那麼深刻?我想他絕對不是憑空想出來的。倪匡說其實他對這些電子儀器非常有興趣,他曾經真的買過示波器來研究,所以他對這些起起落落的波紋印象很深刻,也了解得很透澈。倪匡自己雖然國語不太標準,可是他在分析波紋的時候,仍然是用正統國語或者普通話來分析。比如說,一開始的時候,那個鬼魂發出四個波形來,他們就開始分析,第一個波形像什麼?第二個波形像什麼?因為時間的關係,我沒有時間唸,大家有興趣的話,一定要去看一看。後來,四個字都分析出來了,可是從波形來看,就是沒有辦法抓得很準,所以衛斯理的朋友就說,我們來唸唸看這四個字代表什麼意思,就開始試唸:第一個唸的是「范鵝齒賴」,衛斯理搖頭;再繼續唸,「方我差雷」,還是沒有意思;「方餓出垃」,還是沒有意思;「奮我吃來」。衛斯理越聽越氣,到最後,還是衛斯理最親密的戰友──白素、冰雪聰明的白素說:是不是「放我出來」這四個字?倪匡在這裡玩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文字遊戲。那個鬼魂被困在那個東西裡邊。什麼東西呢?就是這本書的書名那個東西裡邊。他想要出來,所以他發出了四個波形,叫「放我出來」。根據那個波形很難正確地猜,四聲也沒辦法猜得到,他們只好用試驗的方法隨便唸。倪匡就掰了前面這一些錯誤示範:「范鵝齒賴」、「方我差雷」……

梅:真的很好玩。

葉:我記得我高中讀到這一段連載時,每天急著看,好過癮。事實上這門學問叫什麼呢?叫作「數位訊號處理」。我之前也跟倪匡講過:我實在很佩服你在二十幾年前就寫出了數位訊號處理,現在凡是電機資訊學院的同學,一定都要修這門課的。

梅:是啊,你看,他早早就已經有這個概念了。

葉:那個鬼魂等著要跟他們溝通,他們索性就決定用ㄅㄆㄇㄈ的方式來拼。比如說「放我出來」的「放」是ㄈ跟ㄤ,他直接唸「放」的話,就會有很多不同的猜測,他如果先唸「ㄈ」、再唸「ㄤ」,可能誤差會比較小。倪匡在這裡竟然還寫到了ㄅㄆㄇㄈ,我說過,倪匡完全不懂ㄅㄆㄇㄈ。

梅:不懂注音符號。

葉:他們小的時候沒有學過,沒想到他在這個故事裡,竟然還賣弄他的ㄅㄆㄇㄈ。

梅:呵……,他除了他的創意之外,有很多專業的東西他一定是考證過了。

葉:真的。

梅:像怎麼做炭哪,數位訊號啦……他一定研究過,對不對?。

葉:對,而且我堅決相信,倪匡看過這四個字的波形。因為他真的在文字上把這四個波形的形狀……

梅:描述。

葉:都描述出來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用電腦來模擬那個示波器,也就是虛擬示波器,很簡單,有一種程式,你就直接對著電腦唸「放我出來」,讓電腦裡那個軟體的示波器,把這個波形記錄下來之後,跟倪匡的小說的敘述對照一下……

梅:對比一下。

葉:看對不對。

梅:好的。喔!我們……

葉:時間又到了。

梅:對呀。

葉:好,預告一下,下次講的也是一個很俗很俗的題目,叫作《玩具》,卻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故事,我只能這樣講,呵……

梅:《玩具》是驚天動地的故事。好,我們且拭目以待。

葉:好的。

梅:今天就到這裡告一個段落,謝謝葉李華、葉教授。

葉:謝謝梅姊,也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