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聲電台「文藝橋」節目──衛斯理書齋單元
播出時間:2005年12月25日(日)早上8:00∼8:30
主持人:梅少文
主講人:葉李華教授
文字記錄:吳雅芳
梅:各位愛好文藝的朋友您早,還有人在電話線那頭、也就是我們「衛斯理書齋」這個單元的主講人──交通大學科幻中心主任葉李華、葉教授你好。
葉:梅姊好,各位聽眾大家好。
梅:我真開心。葉李華在我們節目進行之前,告訴我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們所景仰的、而且每個禮拜都得要談的倪匡,就在地球的某一端,同樣在這個時間裡,跟我們在空中一起來共享。知道有這麼一位非常不一樣的、超級的聽眾,感覺上格外地開心、又很惶恐。
葉:他現在不只是我們的聽眾,已經變成我們的讀者了。
梅:啊!這話怎麼說呢?
葉:前幾個星期我提過,我們現在除了把聲音檔案陸續上網之外,我們還把聲音檔轉換成了逐字稿,也陸續刊登,目前我在我自己的網站上面登了七篇。前幾天倪匡寫信告訴我說,他已經看到了我們的逐字稿,更好玩的是,他不是在我的網站上看到的,他是在大陸一個專門討論衛斯理的網站上面看到的。
梅:真是太開心了,有人比你的動作還快耶。
葉:大陸這些小朋友非常有意思,他們非常喜歡衛斯理這個角色,所以他們就創立一個論壇式的網站,網路名稱就叫作「最愛衛斯理」,倪匡非常喜歡這個網站,幾年之前他就加入了討論。一開始的時候,那些小朋友還以為他是冒名頂替的,因為網路裡,身分難以查證。
梅:對啊!經常如此。
葉:後來倪匡很不服氣地說,好!我親筆寫一封信給你,等到你收到這封信之後,你把它掃描出來,登在網路上面,看看是不是我的筆跡,後來這些小朋友才相信了。倪匡代號用「那位先生」。
梅:喔,「那位先生」。
葉:然後也加入了討論,倪匡告訴我說,他在「最愛衛斯理」的網站看到我們的逐字稿了,我跟梅姊報告這個好消息,同時也要以此自勉。
梅:是的,他們真是消息靈通人士耶,愛倪匡作品的、喜歡衛斯理的朋友們就好像長了新聞鼻啊,厲害得不得了,可以嗅到每一個相關的訊息喔,所以「最愛衛斯理」這樣一個網站我們也請大家告訴大家。
葉:對,稍微提一下,倪匡現在已經回到美國去了,他在香港的最後幾天,曾經接受過台灣《時報週刊》的專訪,洋洋灑灑地一篇專訪,已經登過了,我也看過了,在裡邊他特別提到「最愛衛斯理」這個網站,那些小朋友看了也非常開心。(梅:也很開心。)更好玩的是,倪匡說這麼多的討論衛斯理網站,他為什麼最愛這個「最愛衛斯理」網站呢?原因是這個網站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只准討論衛斯理的好處,不准批評衛斯理,如果批評衛斯理,就會被其他的網友群起而攻擊。
梅:呵……死忠的一群。
葉:非常死忠的一群,倪匡半開玩笑地說,這就是他為什麼最愛「最愛衛斯理」網站。我想現在Google非常發達(梅:很容易就上去了。),大家只要打這五個關鍵字,一定可以找得到,不過這是一個簡體網站,速度也稍微慢了一點,但是一定可以看得到。
梅:沒問題。好,我們趕快進入我們今天的主題喔,今天要講的是《湖水》。
葉:對,《湖水》。我們上星期也稍微介紹過了,但是我說過,從「湖水」這兩個字怎麼樣也猜不透這個故事的,我也稍微透露了,這個故事是一個接近靈異小說的推理故事,後面有滿大的波折。我先用幾句話來介紹一下這本小說,這小說滿簡單的,一開始的時候,一個小學生在郊遊時,不小心掉到湖裡去了,所以這個故事叫《湖水》滿順理成章的,可是,被救起來之後,他整個人變了,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就好像傳說中的被水鬼附身了。幾經波折,這個故事轉到衛斯理那邊去,衛斯理當然鍥而不捨地去查證,查到最後發現,從頭到尾只是一齣戲,是這個小學生的老師教導小學生怎麼樣演的一齣戲,老師甚至教他怎麼模仿湖南土腔講話。為什麼呢?為了要偵察幾十年前的一椿命案,不得不請這個小學生裝神弄鬼,後來命案偵破,這椿鬧鬼事件也真相大白,這就是我所謂的靈異推理小說。可是這個故事背後有滿大的波折,什麼波折呢?我來唸一唸倪匡在一九八六年新版所寫的一個序,很短,所以我把它通通唸出來,他說:
「《湖水》這個故事不很受人注意,但是,可以看出一個寫幻想小說的人的心路歷程──分明是一個鬼故事,但是,結果卻演變成是人在作怪,作者是想直接地寫出來靈魂的存在,但是,二十多年前……」
我加一個註腳,二十多年前是一九八六年的二十多年前,我考證過,這是一九六九年的連載。好,繼續:
「社會風氣提到靈魂,總是斥之為迷信,所以,要經過很多人的提倡說明,直到今天(葉:一九八六年喔),才使得人們能夠正視靈魂的存在,寫作人(葉:也就是倪匡自己)也能夠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也就是說倪匡在一九六九年的時候,就很想把靈魂這個概念引進到科幻小說裡邊,用科幻角度加以探討,但是寫著寫著,越來越心虛,或許是社會壓力越來越大,因為它是連載小說嘛。到最後,大概故事已經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才筆鋒一轉,寫成了推理小說。如果沒有看過倪匡序言的話,你怎麼也想不到在他的寫作過程中有這麼一段的心路歷程、有這麼一段的波折。
梅:他也真的很厲害,說轉就轉哪。
葉:對,倪匡寫推理小說的功力是非常強的,他有很多的小說既不是科幻、也不是靈異小說,而是純粹的推理小說,現在在台灣也都找得到。有一個系列叫作「神探高斯系列」,「高斯」當然是一個外國人名字,倪匡很喜歡用外國人名字來稱呼他的主角,姓「高」名「斯」有什麼不可以呢?神探高斯就是一篇一篇非常短的故事,但是每一篇都是非常精彩的推理故事,其他還有好幾個系列,在台灣可能不太容易找到,我們今天就不介紹了。我只是要強調一件事情,倪匡寫推理的功力真的是第一流的,他完全不需要用到任何的超現實,也就是說不需要用到科幻、靈異這兩種超現實,就可以寫出讓人嘆為觀止的推理小說。所謂嘆為觀止就是,結局出乎意料之外,但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也就是所謂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梅:意料之外。
葉:對,《湖水》這個故事就可以用這種觀點來看,也就是說它一點都不科幻,它到最後只是一個推理的故事,但是,從推理的小說來看,它是一個很精彩的推理小說。若干年之後,如果大家忘記了倪匡這段心路歷程,可能會說倪匡這篇小說寫得特別精彩,因為他故意在一開始的時候,疑雲重重來誤導讀者(梅:以為是。)等到最後,真相大白,讀者才會恍然大悟說,喔……原來我又上了作者的當了,倪匡說作者永遠可以跟讀者開玩笑,讀者永遠喜歡上作者的當(梅:對,心甘情願的。)這個當是越上越開心。身為一位讀者在讀小說的時候,或者是身為一位觀眾在看電影的時候,最喜歡上當。
梅:對,說的一點都不錯。
葉:這是很有意思的一種心情,倪匡非常能夠把握。但是《湖水》這個小說不是這樣子,《湖水》倪匡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到最後寫成了推理小說。
梅: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呀。
葉:對呀。
梅:他原本不是這麼想,後來峰迴路轉喔。好,這是《湖水》當時的環境背景,造成了後面它的峰迴路轉,整個大局一變,就變成一個推理了喔。我想,時移事易之後,他再出筆的時候,他的東西就應該不一樣了吧?(葉:當然。)所以像這樣子的東西如果放在現在寫,它的後果就不一樣。
葉:短短的十年之間,倪匡的寫作風格、他的見識越來越豐富,就越來越敢寫了。根據我的考證,他在一九七九年的時候,第一次把「靈魂」或者「靈異事件」引進科幻小說,寫了一本書叫作《木炭》,也是通俗到不行的書名,在台灣有兩個版本,另外一個版本,遠景版,叫作《黑靈魂》,這本書是第一次真的把「靈魂」這個概念,當成是一個科幻的題材引進到衛斯理系列裡。為什麼呢?因為倪匡說在一九六九到一九七九年之間,他自己已經親身經歷了至少有兩件真正的鬼魂事件,而且是用任何的科學角度都沒有辦法說得清楚。
梅:他自己親身經驗的喔?
葉:他自己親身經驗,等一下我們可以來介紹一下。我想先強調一下,為什麼說「鬼魂」這個概念也可以進到科幻小說裡變成科幻的題材?簡單的說,從科幻的角度或者從非常單純的理性或者科學的精神來探討,「鬼魂」這個概念和「外星人」這個概念、甚至和「時光旅行」這個概念是可以相提並論的。為什麼這樣子說呢?從最科學的角度,這三者都是目前既不能夠否定、也不能夠證明的東西,,雖然「鬼魂」自古以來就一直跟「靈異事件」扯在一起,我們通通視為迷信,從最理性的角度來看,科學非黑即白,要嘛就是能夠證明、要嘛就是不能證明,但是,有一些東西既不能證明它存在,也不能否定它的存在。之前我們提過的「時光旅行」那個概念也是,你即使用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也不能夠推翻時光旅行的可能性。「外星人」呢,我們大家都在猜,應該有,可是,目前頂多只有一些很薄弱的間接證據,從來也沒有看到經過科學證實的外星人照片,或者說外星人訊息,從理性來判斷,宇宙那麼大,怎麼可能只有人類一種智慧生物。好,所以,從科學的精神或者說從科幻的角度,我覺得「鬼魂」跟「外星人」跟「時光旅行」可以相提並論,當然可以引進到科幻小說。最大的問題是,我們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總是把鬼魂跟迷信擺在一起,所以很少有科幻小說家敢把鬼魂或者靈魂這個概念引進到科幻小說,用科幻加以探討。即便是倪匡自己,大家也可以看出來他的心路歷程,他在一九六九年的時候也不敢這樣做,但是從一九七九年開始,他自從寫了《木炭》之後,膽子或者膽識就越來越大了,所以,在後來的小說裡邊討論鬼魂的概念就層出不窮。我覺得這是滿科學的態度,如果我們要破除迷信,當然要有一些非常紮實的證據,如果只是呼一些口號,是很容易加深迷信。我曾經舉過一個例子,有些人會怎麼樣來破除迷信呢?他會呼一個口號說:「人類都已經上了太空了,地球上面怎麼還會有鬼呢?」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上了太空就代表科學昌明,這是科學時代,地球上面怎麼還會存在鬼,可是,從最理性的角度、從邏輯的角度來判斷,這句話是犯了不相干的繆論,前提跟結論是互不相干的。
梅:兩回事。
葉:人類上太空跟鬼魂存在不存在到底有什麼關係呢?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所以我才說從科學的角度,「鬼魂」跟「外星人」一樣的,就是既不能夠證實它的存在,也不能夠否定它的存在。從科學的角度,只好存而不論;從科幻的角度,就可以大加發揮了。倪匡在後來的小說裡邊,常常發揮他自己的鬼魂理論,比如說他認為鬼魂或許是跟電波有點類似的東西,鬼魂是無處不在的,就好像各種的電波是無處不在一樣,我們不管在任何一個空間,不管是在家裡或是在戶外,有常非常多的電磁波包圍在我們身體周圍。我們打開收音機,立刻可以聽得到各種的廣播,而且可以調到不同的電台,因為我們身邊有太多的廣播電波;打開電視機就可以看到很多的電台;打開手機就可以立刻通話。這都是各種不同頻的電波圍繞在我們身體周圍一個明顯的科學證據,倪匡就用這種方式作一個類比,也就是說,或許鬼魂也是類似這樣子的電波在我們身體周圍,我們因為沒有接收器,我們沒有手機、又沒有電視機、又沒有收音機,所以,我們接收不到鬼魂的信號。如果突然之間在一個很特殊的狀況之下,或者有一些人特別敏銳能夠接收得到,就變成所謂的見鬼了。這是他的所謂鬼魂理論,當然這只是一個理論,理論要經過證實的,他把這個理論跟他自己親身經歷的兩次遇鬼事件來驗證,結果他發現還都滿符合的。
梅:言之成理。
葉:可以說是言之成理,但是,倪匡還是很強調說,這是他自己的一家之言。好,我覺得今天重頭戲其實不是《湖水》,我們應該來講一講倪匡的這兩個真實的遇鬼經驗。
梅:這個遇鬼的經驗已經成文了嗎?
葉:當然,倪匡這個人我說過,他是大開大闔,任何事情都沒有什麼隱瞞,他把自己的各種親身經歷都寫出來,寫成很多的雜文集。今天我要講的那兩個故事,收在皇冠出版社所出版的一本書,叫作《靈界輕探》,就是對於靈界輕輕嘗試的一個探索,叫《靈界輕探》。
梅:難得講話這麼謙虛耶。
葉:對啊,因為《靈界輕探》裡邊所描述的這一些故事都是他自己的親身經歷,和他寫小說不一樣,寫小說的時候,當然可以誇張一點。倪匡有個優點,他如果要寫小說、要說故事,他一定告訴你這是我編的故事;可是,他如果真要講他自己的親身經歷,一定是一五一十,講出來的都是百分之百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絕對不會有一分證據說出兩分話,這是倪匡最可愛的地方。
梅:是,也就是說他親自試探或親自去碰觸,但是他是用那個輕重的「輕」?
葉:對,輕重的「輕」。他說因為他自己也不是專門探討靈異事件的專家,只是他把他自己的這些可以算是很豐富的經驗寫在這本書裡邊。這本書的出版年份應該有二十年了,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我自己的這一本是在一九八六年年底買的,而且買了之後當場請倪匡簽名,這本書是我請倪匡簽名的第一本書,那時候我還根本不認識他。一九八六年到現在已經整整二十年了,我查了一下,目前還沒有絕版,還可以買得到。
梅:還是買得到。
葉:對,《靈界輕探》。
梅:《靈界輕探》。
葉:對,等一下我要講的兩個故事都是從《靈界輕探》這本書裡邊出來的,它除了講鬼魂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我們今天就不講了,最主要是他講的兩個親身經歷的鬼故事。第一個故事是這樣子,他說大概在……
梅:先說可不可怕?
葉:不覺得可怕,可以這樣講啦,倪匡寫的鬼故事,我們之前介紹過好幾本鬼故事,什麼《廁所裡有鬼》啦、什麼《自來鬼》啦、《捉鬼派對》這些,他裡邊寫的那些鬼是活靈活現、又陰森又恐怖,讓你白天看了可能都睡不著午覺。但是,倪匡親身經歷的這兩個鬼故事算起來只是中庸、甚至有點滑稽,由此也可以驗證倪匡這兩個鬼故事絕對是親身經歷的,絕對不是他自己掰出來的,因為身為一個大作家,他能夠設想出那麼多虛構的鬼故事,何必幫自己想兩個那麼蹩腳的鬼故事呢?我自己是絕對相信倪匡講的是真話。至於說鬼魂到底是不是存在,我們還是必須要用科學的態度作存而不論的設定。
梅:我們現在就來聽聽看這兩個故事吧。
葉:好,第一個故事跟打牌有關係,他說他在香港,大概是一九七○年代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快要睡覺了,有一個好朋友,倪匡說很抱歉,這個好朋友跟其他幾個牌友都不能公布他們的姓名,他在書裡邊只能用代號來代替,我們就姑且稱之為男主人好了,男主人打電話說,倪匡,我跟我太太賭癮大發,我們來玩一玩梭哈好不好?倪匡說當然沒有問題,因為他們好朋友玩梭哈根本不是為了賭博,而是為了聊天,倪匡一去之後就四個人湊了一局。哪四個人呢?倪匡自己、男主人、女主人、還有一位專欄作家,四個人玩梭哈,他們用的是籌碼,一開始的時候每個人發了兩百塊的籌碼,一邊玩一邊聊天,時間很快地就過去,差不多過了兩、三個鐘頭,倪匡常常強調一件事情說,他的賭品不太好,輸了錢就會發急、就會埋怨,快要凌晨三點的時候,倪匡說,真倒楣,半夜本來想睡覺,結果被你們兩位拖來賭錢,這還不算,竟然還輸了,男主人說,別傷心,我也輸了,算我陪你,女主人說,我也輸了,另外那一位也是他們好朋友,我們姑且稱之為專欄作家,前三個人就說,專欄作家你一吃三喔,結果這個專欄作家說,不對呀,我也輸了。
梅:喔!四家全輸了。
葉:四個人全輸了,這下就大家楞住了說,怎麼可能呢?大家數數看,明明是每個人發了兩百塊的籌碼,他們四個人把面前的籌碼算一算,加起來才六百塊,少了兩百塊,數了好幾次還是找不出來。這個時候,那個女主人說,倪匡,是不是你故意把它藏起來了?因為倪匡常常喜歡開一些小玩笑,倪匡覺得他蒙了不白之冤,為了表示清白,趕快站起來說,沒有沒有,我根本沒有藏,還跳一跳、抖一抖,把所有的口袋都掏出來給大家看,果然他沒有藏起來。可是為什麼明明本來是八百塊的籌碼變成了六百塊呢?這個時候倪匡因為站起來了,突然之間他看到,在男主人跟那位專欄作家之間還有一個人,倪匡說他那個時候好像有點神智不很清楚,明明本來他們只有四個人在家裡打牌,可是,他看到第五個人一點都不驚訝、也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有恍然大悟的感覺,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他把籌碼藏起來了,把他的籌碼掏出來算一算應該就對了。他這席話一講之後,他自己感覺有點不對勁,其他三個牌友臉色大變,女主人說,噯!倪匡你別亂講話,這個房子我們還要住人的。倪匡說,那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怕,看起來就好像是路人甲,穿的是唐裝,樣子看起來很平庸,表情一點也不嚴肅、不可怕,而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好像是看他們四個人打牌,他在旁邊觀戰,自得其樂。他這樣子一喊,三個人一驚之後,才發現那個人也不見了,然後說,噯!我們再來數數看好不好,再數一數發現,籌碼就對了,八百塊的籌碼。當然,梭哈也打不下去了,他們就開始討論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倪匡認為他們四個人在打梭哈的時候,他們的腦部活動影響到了某一個賭鬼。因為人活著的時候有什麼嗜好,死後大概也還是同樣的嗜好,所以這個賭鬼凡是有人在聚賭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去過過乾癮,到旁邊去看一看,偶爾還開點小玩笑。這個鬼絕對是個好鬼,倪匡說他不是一個威力很強大的鬼魂,他也沒有什麼壞心眼。如果是倪匡自己編的鬼故事,他不會這樣寫而已,他會怎麼寫?他會寫說,四個人玩牌,玩著玩著,忽然發現怎麼變成五個人一起玩牌,第五個人不知不覺加進來,那才可怕。
梅:對呀。
葉:倪匡說其實他們那天玩牌,一開始就有點跡象,只是沒有注意到,什麼跡象呢?他們四個人玩梭哈的時候,正常情況下,出大牌的機會非常小,但是那一天,同花順頻頻出現,很可能就是這個賭鬼忍不住了,幫他們改了一些運氣,呵……
梅:做了手腳,呵……
葉:他說這是生平第一次、而且有人證的鬼故事,雖然另外三個人沒有看到,但是,他們三個人也經歷到籌碼怎麼數就是少了兩百塊。
梅:少了。不過你這樣子講,倒讓我想到「第六感生死戀」,對不對?
葉:喔……對。
梅:所以那個靈界的人並不恐怖,他也參一腳。
葉:我們要很快地講一下第二個鬼故事。第二個鬼故事是跟一個醫生有關係,那個醫生是倪匡的房東。倪匡有一陣子非常喜歡收集貝殼,他甚至成了全世界有名的業餘收集貝殼專家;所謂收集真的就是大量地去收購。他一開始想玩貝殼是因為貝殼很小,後來發現大的貝殼更可愛,到最後,家裡放不下了,他就索性到家裡附近,再租一棟房子;倪匡如果迷一樣東西,是著迷到瘋狂的程度。他租了一棟空房子、三房兩廳,三間臥室通通拿來擺貝殼,剩下一間客廳,他把他書桌搬過去當作書房來用,自得其樂,要嘛就在裡邊寫作、要嘛就在裡邊觀賞他自己收藏的貝殼。這個醫生家大業大,醫生嘛,賺很多錢,所以買了很多很多的產業,又喜歡炒股票,在那段時間,香港股市是很瘋狂的,全民投入,這個醫生買了一個股票,卻跌得非常慘,每次來找倪匡聊天的時候,都哀聲嘆氣,說一百二十塊買進的,現在已經變成九十塊了,過幾天又變七十塊了,再過幾天,倪匡就發現,糟糕!不對了,報紙一打開,出現了訃聞,他的房東死掉了,倪匡說很可能是得了憂鬱症死掉的,這個房東雖然很有錢,但是太節省了。有一次倪匡送他出門,幫他叫計程車,計程車到他面前,他都不肯上去,他一定要坐公車回家;倪匡說,這種人實在是想不開,家大業大,股票跌得很慘有什麼關係,還有那麼多的產業。可是從此之後 (之前沒有哦!),倪匡在客廳寫稿的時候,到了晚上,那三間臥房,本來是擺貝殼的,就會出現很多很奇怪的聲音,主要是長噓短嘆的聲音,倪匡不害怕,倪匡說,反正他生前是我的朋友啊、是我的房東啊,死後應該不會害我吧,只是來找我嘆嘆氣而已。但是,那個嘆氣聲實在是太惱人了,倪匡有時候就會打開門說,噯!別吵!到最後,煩了,因為太頻繁了,倪匡甚至就不站起來了,直接坐在客廳的書桌那邊叫……
梅:不要吵!
葉:對,大聲叫別吵!大概就可以維持一陣子,可是後來還是又吵了,最後倪匡實在受不了了,就打開門,進了房間,結果手指頭竟然不小心被門夾到了,而且連續夾了兩次。倪匡說,在這個房子裡邊,還發生另外一些受傷的事情,比如說他的手指頭被割破了,血流如注;還有,他那一陣子還滿喜歡做木工的,在房子頂樓做木工的時候,用的是電鋸,電鋸在鋸木頭的時候,不小心竟然把電線給鋸斷了,當然就漏電了,漏電之後,他整個手發麻,被電到了,一甩就把那個電鋸給甩飛了,不知道是甩到屋頂上面、還是甩到樓下去了,還好沒有傷到別人。從此以後,倪匡說大概這個房子不能再住了,就趕快搬回去。
梅:哇,真是太有趣了。我們的時間實在是太有限了耶。
葉:喔,我們只好用最後一點時間來宣布一下下禮拜要講的。
梅:下一次,對。
葉:下禮拜是講的是《消失》,地球人怎麼會在地球上面消失,答案也很簡單,又是外星人惹的禍。
梅:好,今天,我們的節目當中,葉李華老師的聲音也要暫時消失,我們下個星期天同一時間,在空中再度跟葉李華教授相聚。謝謝你。
葉:謝謝梅姊,謝謝各位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