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聲電台「文藝橋」節目──衛斯理書齋單元
播出時間：2005年8月14日（日）早上8:00∼8:30
主持人：梅少文
主講人：葉李華教授
文字記錄：吳雅芳
梅：各位愛好文藝的朋友，您早！真高興又可以邀聽眾朋友，跟我一塊兒進入葉李華老師在他的書房裡，為聽眾朋友所搭建的「衛斯理書齋」，葉李華你好。
葉：梅姊好，各位聽眾大家好。
梅：今天葉李華的心情格外地開心，趕快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吧！
葉：因為我們一直在節目中說，我現在在從事創作的工作，也就是《衛斯理回憶錄》，這個故事其實醞釀了非常非常久的時間，我甚至可以說是醞釀了我二十年的時間，總算在今年的暑假有機會開始正式地執筆。昨天終於把第一冊的初稿完成了，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因為其實我一直在推廣科幻，我甚至在教人家怎麼寫科幻小說，可是我自己慚愧得很，從來沒有寫過長篇小說，我很早很早以前寫的科幻，全部都是中篇跟短篇。所以對我來說，完成了第一篇長篇科幻小說，而且是我最想寫的《衛斯理回憶錄》的第一冊，所以今天心情特別高興。
梅：恭喜恭喜，我想我們收聽這個單元的朋友們，格外有這種參與感喔，所以也能夠分享你的快樂。對於我們閱聽大眾來說，能夠登堂入室去參與或者陪伴，或者在旁邊可以感受到一個創作者的心路歷程，那是非常非常享受的事情，因為這樣的參與，所以我們更能感受到你此刻的快樂。
葉：對，其實我也非常感謝梅姊每個星期給我的鼓勵。其實我還記得我也談過說，前一、兩個月其實我心情滿低潮的，因為那個時候是在最痛苦的時間，就是所有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可是就是遲遲地不敢下筆。因為其實壓力是非常非常沉重，那個時候我還跟梅姊說，我有一點點躁鬱症的傾向，我還跟梅姊說，或許我們這個節目大概要暫停了，因為我講實在，常常我的思想會恍恍惚惚地講錯很多話的話，就不太好意思了。梅姊鼓勵我說，沒關係我們慢慢來，還是要堅持下去。
梅：對於一個創作來說，可能剛剛開始的時候，頭難頭難，因為千頭萬緒你要怎麼樣去落筆、從哪裡起始，它整個的架構都是在一開始，你開始定了以後，後面就比較容易做了，對不對？
葉：真的是這樣子，所以我常常會講說，這是好像生產前的陣痛、黎明前的黑暗。那我們做這個節目，其實對我來說有很多的很多的啟發跟啟示，因為有一些想法，都是那種一瞬間的靈感。尤其跟梅姊對話的時候，這種瞬間的靈感常常會爆發出來。
梅：呵……太好了。呵……所以有的時候，你看就是要說出來喔，那說說說說說，其實是自己理出了頭緒，東西都是你的喔。好，我們可否知道一下你的第一本到底是什麼？
葉：第一本就是《衛斯理回憶錄》的第一本，那就是我的計畫就是要把衛斯理的過去的故事，用另外一個故事把它串起來。噯，所以說呢，我上次跟梅姊也曾經談過就是說，《衛斯理回憶錄》裡面的故事絕對不是舊的故事而已，一定要新的故事跟舊的故事穿插，尤其是倪匡曾經特別囑咐我說，一定要新的故事多一點才好看，那麼這一點的話，我是儘量地做到。
梅：嗯，所以就是再創造，讓它有新的生命喔。好，那這樣子到底是怎麼做呢？我覺得聽眾朋友還是應該直接去看書，那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看得到啊？
葉：上次我講過，大概是明年的事情了，希望是明年年初，因為皇冠出版社跟我講說，我一定要先寫（梅：兩本。）兩、三本，安全存量之後，才敢一本一本地來出。
梅：他也是給你一個很大的一個壓力（葉：這是好的壓力。），這是美麗的壓力，嗯，這是美麗的壓力喔。好，我們就陪你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葉：謝謝。），所以等成書的時候，我們跟你一樣地開心喔。那現在我們就趕快進入今天在這個書齋裡，要進行的另外一個故事，叫作《藍血人》。
葉：對，上星期我們已經預報過了，《藍血人》其實是倪匡所寫的衛斯理故事裡邊科幻的第二本，雖然是衛斯理整個系列算是第四本，但是因為衛斯理系列的前兩本書，嚴格說來不算科幻，所以《藍血人》是衛斯理的第二本科幻小說。《藍血人》在整個衛斯理系列裡邊，有一個很重要的里程碑，就是這是衛斯理第一次正式遇到外星人。所以倪匡後來在一九八六年的時候，他曾經重新地修訂過這些可以算是舊作，然後還加了很多的註解，其中有一個註解就寫得非常有意思，我可以很簡單地唸一下，他說：
「這是衛斯理故事中，他第一次遇到外星人，所以反應十分驚訝，以後，見得多了（梅：司空見慣，呵……。）對，就見怪不怪了。」呵……。
梅：呵……好，讓我們感覺到好像我們是第一次看到的感覺，跟著他的感覺而感覺。我記得上一次葉李華老師也特別提到就是《藍血人》事實上也拍成電影了。
葉：對，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吧，算是有三個大明星演的：劉德華、舒淇、還有關之琳。但是我上個星期特別強調如果要知道《藍血人》的來龍去脈，一定不能夠只看電影，一定要看書的原因就是，因為《藍血人》這個故事其實是非常非常龐大、非常非常複雜，它的主線雖然很明確，但是副線非常非常地龐大。所以說電影只能夠用最簡單的一個梗概把它拍出來，而且為了要製造視聽的效果、聲光的效果，所以裡邊有很多很多不得不……（梅：割捨。）修改的地方，修改得最多最多、最嚴重的地方就是藍血人的性別竟然改過來了，因為電影裡邊的藍血人是由關之琳主演的，呵……。
梅：呵……真的是太大太大的改變了。好，如果各位你看過這個電影的話，那麼我想我們重新再來審視倪匡所寫的《藍血人》，應該有不一樣的感覺，就是說又還原過去了喔。所以從這個電影的《藍血人》也可以看到你要改寫或要重新去詮釋的時候，你必須要有自己的角度、自己的立場，我想也許葉李華教授你在看那個電影的時候，你的感觸格外地深刻，因為你也在改寫啊。
葉：老實說我還沒有看過那部電影，我只看過那部電影的預告跟介紹。
梅：你要不要看？
葉：因為有點不太忍心去看那部電影。但是我自己改寫的《衛斯理回憶錄》的話，我是跟倪匡說，我希望儘量忠於原著，儘量不要顛覆或者推翻它主要的架構。
梅：基本的架構把它顛覆掉了，那還叫這個名字就有點奇怪了。
葉：對，但是在《衛斯理回憶錄》的過程中，或許會讓讀者覺得說是，噯？怎麼顛覆了這個、又推翻了那個，但是到最後我一定會把它扳回來。
梅：喔，那就看你自圓其說的本事囉？
葉：這個本事倒還有，呵……。
梅：要是沒有信心，你也不會接下這樣……我覺得是很龐大的一個任務喔，嗯，要說到這個……。
葉：嗯，等一下如果有機會，可以談一談這個創作的心路歷程，還有一些技巧，上禮拜因為我們也談過，非常有意思。
梅：是的，要說龐大，不要說別的，光是這個《藍血人》就夠大的了，你說它有很多的支線，再加上主線。所以憑良心講，這一個星期我還真辛苦，本來是很開心的事，但是你如果要做節目的時候，你就必須要重新去了解，理出一個頭緒來，我真的要做筆記耶，因為它支線、副線很多，對不對？所以很怕弄錯。
葉：其實還好，因為如果抽絲剝繭下來的話，主線是很明確的，因為顧名思義就是藍血人。但是這個藍血人你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是覺得說他是一個怪人。因為我們知道人類的血液都不是藍色的，當然有一些比較低等的生物的血液是透明的或者是藍色的，所以說乍看之下那種感覺，嗯，這應該是一個怪人的故事，所以就很有科幻的味道。然後再仔細看下去才知道，喔，原來這個藍血人不是地球人，就像我們剛才一開始提到的，就是衛斯理系列裡邊，衛斯理第一次遇到的一個外星人。
梅：是，第一次遇到的外星人。
葉：那他從哪邊來的呢？倪匡其實後來在他的增訂改寫版的序裡邊，也特別提到過，說什麼呢？他是來自土星的土星人。那為什麼會寫土星呢？因為呢，倪匡說在當時一九六○年代，外星人的故事還不是那麼樣流行，尤其是對於華人讀者來說，所以說從土星來的已經算是非常非常新奇跟非常非常遙遠的故事了。後來因為衛斯理……我們剛說過他見多識廣，對於外星人見怪不怪，所以他碰到的外星人就越來越遠。過幾個星期我們會談到有另外一些生物是從天王星來的，但那個還是在太陽系裡邊，以後的話就不知道從哪邊星系來的。
梅：別的星系了，呵呵呵……。其實講到土星，我想對於我們「生活掃描」的老朋友來說，應該都不會陌生，我們在另外一個「讓我們看星去」的單元裡，孫維新教授也給我們三不五時講到關於土星的一些發展，喜愛天文的朋友應該都不太陌生，當然葉李華教授，這個也是你的專業之一囉。
葉：不敢當不敢當，我還是去查了一些土星的資料。其實我也知道為什麼倪匡特別喜歡土星，因為除了《藍血人》之外，後面還有一本算是比較短的小說，叫作《環》，就是環狀的那個「環」，耳環的「環」。《環》其實也寫的是土星。為什麼會用《環》這個名字呢？因為土星在九大行星裡面，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一顆行星，它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土星環。所以很多很多的科幻小說家都會對這個土星環加以幻想，然後揉合了科學跟文學，創作出其實非常非常多豐富想像力的作品。
梅：就是它加了那個環，呵……。
葉：對，倪匡也不例外，所以《藍血人》這個故事寫的是土星，將來那本我們會談到的《環》寫的是土星環。不過倪匡當初寫土星環的時候，或許是想當然耳，所以沒有把土星的特質寫進去，就是說土星的本質跟地球是非常非常地不一樣。我想孫維新老師在節目裡邊一定談過很多次，就是太陽系的行星其實可以分為兩大類，如果把冥王星除掉之外，其他的八大行星可以分成兩大類：比較接近太陽的四顆包括地球在內，是屬於岩石構成的行星；比較遠離太陽的那四顆包括土星、天王星、海王星、還有木星這四顆的話，是我們所謂的氣態行星，也就是說它根本沒有一個很堅硬的表面，它其實是一團非常非常濃厚的氣體，越到核心越濃，越到外圍的話越淡薄，所以它沒有一個很明顯的大氣層，也沒有很明顯的一個地表，這是土星的一個特質。我覺得是有點可惜啦，倪匡沒有把這點寫進去，嗯，所以以後我的《回憶錄》裡邊我……。
梅：你可以加上這個？
葉：或許我會稍微稍微把這邊加上去……。
梅：多著墨一些。
葉：噯，這樣子的話科學的說服力會更為加強。
梅：更為強，是的。好，我想我們講土星的科學，這也就是科幻小說的特質，裡邊總要有點科學的成分。
葉：那當然。
梅：那麼也許對於很多朋友來說，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就去探究科學的真理了。
葉：對，我常常跟別人討論怎麼樣寫科幻小說，現在我就特別想提倡一個概念就是說，科幻小說裡邊一定要有科學，但是這個科學可多可少，而且最好少一點不要太多，否則就變成了科學文章了。但是即使是少，即使是點到為止，你還是一定要有一點點，那怕只是百分之一都好，可是最後這點百分之一的科學絕對要（梅：精準。）對對對，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九，你可以儘量地幻想，然後跟這個百分之一的科學，只要能夠合情合理地連繫起來就夠了。
梅：是的，我記得葉李華教授也曾經提到倪匡在寫作的時候，他的方法可能都是先從有題材然後再去想故事喔，所以這裡呢，他的題材一定包括土星、外星人這件事囉？
葉：對，其實我們上星期也談過，倪匡真的是一個天才作家，他尤其是在報紙上連載的時候，根本不能夠改，寫完一篇就登一篇，後面就不能夠後悔了。
梅：對啊，起手無回耶。
葉：對，所以他就是一開始的時候，一定會想一個很明確的主線，甚至連結局或許都想好了。但是副線他其實也不太在乎，就是因為他非常有把握一邊寫就可以一邊有靈感，可以把這個副線一直加上去。而且他越寫就越純熟，倪匡曾經跟我講過，他每天寫一點，每天寫一點，他只要坐下來，在書桌前面看一看他昨天寫的寫到哪裡，稍微瞄一下他昨天的最後幾行字……。
梅：他就可以接下去了？
葉：呵……就可以接下去了。
梅：哎喲，我說所謂那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啊，倪匡最適合去做了。
葉：有道理有道理，呵……。
梅：源源不絕喔，好。我們回頭談談他的這個故事啦。
葉：喔，好的。
梅：在他的素材裡邊，比較隱約的有一些素材，除了我們可以看的就是土星的科學素材，之外還有哪些素材呢？
葉：如果說含科學的話，就是土星因為繞太陽旋轉其實非常緩慢，也就是說就地球年來說差不多二十年才會繞一圈。所以倪匡就根據這個科學來設定了一個想像，就是土星人的壽命是地球人的至少二十倍。所以這個土星人的名字，倪匡把他取名叫作「方天」，方方正正的「方」，然後天上的「天」，為什麼叫方天呢？因為他是從天上來的。然後他還有一個英文名字叫作「海文．方」，為什麼叫海文呢？因為英文的名字叫作Heaven Fang。
梅：喔……就這樣。
葉：很有意思！所以他是很早很早以前這個土星人方天，海文．方就來到地球，那也是因為他們的飛行器出了一點故障，結果竟然就變成流落到地球，然後有家歸不得的一個外星人。所以倪匡很好玩的一點，就是西方的科幻電影或者科幻小說裡邊的外星人都非常地神通廣大，可是倪匡筆下的外星人，常常流落到地球之後，變成有家歸不得的（梅：流浪。）外星流浪人。所以這個是滿有意思的一個設定，就是說倪匡絕不認為外星人即使科技非常高，到了地球就能夠為所欲為。
梅：是的，要講為所欲為，其實倪匡筆下的衛斯理，他可以通行無阻是在於給了他一個特質，就是護照對不對？
葉：對，我們前幾個星期一直在談衛斯理的一個護照，就是國際刑警發給他的護照，就可以全世界通行無阻。在上一本書《妖火》裡邊，他就跟他的老朋友納爾遜提出來這個要求，然後那個國際刑警很重要的一個長官，叫納爾遜的就答應他了。在這本書裡邊他終於正式拿到了，然後這一段其實倪匡描寫得很精彩，我可以稍微來唸一下，他是說：
「納爾遜在他的衣袋中，取出一份金色封面的證件來，乍一看，像是一本銀行的活期存摺一樣。納爾遜將之鄭而重之放在我的手中，道：『七十一國家最高警察首長的簽名，這是世界上第十份這樣的證件，證明你的行動，無論在甚麼樣的情形下，都是對社會 治安有利的！』」
葉：嗯，所以從此之後衛斯理就握著這本護照，全世界走透透。
梅：好像是上方寶劍的樣子。
葉：對，這個裡邊還有一個起承轉合，就是倪匡很會使用的一個小說技巧，就是說他在各種的場合之下，都會引出一些故事來。所以即使是納爾遜掏出這個國際刑警通行無阻的護照，仍然可以勾出一個故事來，納爾遜是這樣說的：
「在我們向各國警察首長要求簽名的時候，答應得最快的是意大利和菲律賓兩國，因為你曾對付過意大利的黑手黨，和菲律賓的胡克黨。」
葉：我加一個註解就是，我們上星期談到的，《鑽石花》裡邊衛斯理對付過義大利的黑手黨，然後在上上星期談的《地底奇人》裡邊，他對付過菲律賓的虎克黨。
「其餘各國，我們都將你作了詳細的介紹，倒也沒有甚麼問題，只 有一個大國，卻節外生枝。」
葉：講到這裡，納爾遜還搖了搖頭，好像感覺到有點為難的樣子，然後衛斯理連忙說，是不是美國？
葉：倪匡接下來竟然怎麼寫呢？倪匡寫說：「納爾遜先生的回答，我在這裡就不記述出來了。」
葉：就故意吊人家胃口。
梅：呵……吊胃口。
葉：其實明明就是美國，美國的太空總署，這簡直是呼之欲出，但是倪匡就是偏走這個底限（梅：不明說。），就是不肯把美國給寫出來，他只是說衛斯理問是不是美國？然後納爾遜的回答我這裡就不記述出來了。
葉：為什麼呢？
「因為後面有一連串的事情，都和這國家有關，根據我以往的慣例，都用代號稱呼，就稱之為「西方某一強國」好了。」
葉：所以這個故事又兜回來，方天這個土星人在地球上生活了那麼多年，後來竟然滲透到了美國太空總署去了。為什麼會這樣子呢？因為他還是很想很想回去，那只有在美國太空總署才有這個可能，因為他竟然很祕密地、偷偷地改造了一個登陸土星的火箭，在裡邊加了一個小小的空間，可以讓他自己有容身之地。可是在國際刑警甚至在衛斯理的眼中，這簡直就是一個陰謀的行為。所以很好玩的一點就是整個故事一開始的時候，方天感覺起來是一個反派人物，後來慢慢就越來越博得同情，就變成了一個正派人物。然後，衛斯理竟然回憶起來說，哎呀，他以前小的時候還跟方天認識，不但認識，還跟他曾經當過同學，這也是可以說無巧不成書。這段其實也非常有意思，因為我們之前幾個星期，一直在考據衛斯理大學的時候讀的是哪一個科系，所以在這裡倪匡稍微提到一點，衛斯理一開始進到大學，竟然讀的是數學系，那是不是我猜錯了呢？沒有，因為倪匡後面講，應該說衛斯理後來講了：
「後來我自問沒有這方面的天分（沒有數學的天分），轉系了。」
葉：不過他在書裡面也沒有說他轉到哪一系，所以我強烈地懷疑衛斯理……。
梅：外文系。
葉：對，從理學院轉到文學院去讀外文系，因為他既然沒有數學的天分，他讀其他的理工……。
梅：其他理工一樣也有問題呀。
葉：對對。
梅：對呀，讀理工好像數學是基本功喔。
葉：對，衛斯理還在其他的書裡邊提到，像電子儀器這方面的話，他的妻子白素比他要內行多了。
梅：嗯嗯嗯，不過這個科技的東西，他一天到晚去追根究柢，去追尋這些答案，那除了勇氣之外，其實這方面的理性思維還是重要的。
葉：那當然啦，其實文學院裡邊也有很多的理性思維，比如說哲學系其實就在文學院裡邊。所以我覺得衛斯理是一個標準的非常具有科學精神跟科學態度的人物，但是他絕對不會顧及到各種科學跟科技細節的部分，就好像是一個人可以開車開得非常好，甚至可以當一個賽車手，但是他不一定會修理汽車。
梅：是是是是是，有道理。其實葉李華，我覺得你也是這樣子的人耶，你這個科技跟文學、人文這兩方面的整合，在你的身上好像也看到了一種平衡喔。
葉：希望是這樣子，希望不會做得四不像
梅：白先勇也是這樣子，他的數學也很棒耶。
葉：ok我知道，他還有一個好朋友是物理學家。
梅：對呀，你看這兩個都是非常重要的喔。好，我們回頭來說，講了那麼多學校的事情，其實在這裡衛斯理大學時代這個部分，他也提到了喔？
葉：為什麼說方天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是一個反派人物呢？因為在大學時代，衛斯理竟然目睹方天犯下一個殺人的罪行，甚至因此，衛斯理也差一點被方天給殺害了。怎麼殺害的呢？絕對不是直接拿刀子把人殺害掉，而是方天用了他的意志力，讓對方想到要自殺，結果對方就真的就自殺了。衛斯理發現了這個祕密之後，因為方天是藍血人，任何人看到他流藍血的話，他就一定要讓這個人死掉。為什麼呢？因為他不能夠曝露自己的真實（梅：身分。）身分，那衛斯理也差一點點就因此自殺了，還好到最後忽然間清醒過來。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倪匡就用了很多這樣子的筆法，來側面地描寫說，方天是一個對全體的人類都（梅：造成威脅的。）極其威脅的外星人，可是倪匡就有這個辦法在寫作的過程中，逐漸逐漸地……。
梅：改變我們對他的態度跟看法。
葉：對對對，然後慢慢變得比他更同情了。到最後他竟然變成了一個拯救地球人的大英雄。
梅：所以這個就是人物描寫的高超了喔，一個人物在作者的筆下，可以讓他由反派變正派，而且還搏得那麼大的同情，在這個轉換的過程當中，你就跟著他被說服，心甘情願被說服。
葉：對，而且他的轉換都是合情合理的。比如說倪匡的好朋友古龍，有些時候就轉得太快了一點，所以倪匡就常常會嘲笑說，他們寫武俠小說如果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很容易就是好人變壞人、男人變女人、死人變活人……。
梅：好，這裡是加上他的想像力了喔，這樣的一個外星人，他可以憑他的意志力，就可以讓對方自己把（葉：自己了斷。）自己給殺了。
葉：對，嗯，然後呢，我們才知道說，就是因為其實方天是在一個算是異域，別人的星球上面，他一個人要存活下去的話，是非常非常因難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堅持地（梅：回去。）對對對……保密，然後呢，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因為他很擔心說如果……即使現在是科學昌明了，嗯……大家對於外星人可能見怪不怪，但是呢，如果真的是有一個外星人在地球上的話，想必科學家也會把他抓來好好地研究一番（梅：就是呀。）嗯，或者變成了這個動物園裡邊的這個珍奇的動物。所以說其實這方面的話，倪匡對於這個外星人是非常非常寄予同情的。
梅：是的，嗯，那還有一個值得同情是他回去以後。
葉：回去之後，這就剛好呼應了我們上次講過的《藍血人》這本書，在新版裡邊是拆成兩冊，上冊還叫《藍血人》，下冊叫作《回歸悲劇》，回歸就是回到了土星，但是卻是一個悲劇收場。為什麼呢？因為他離開土星實在太久了，從地球年來說好幾百年了。他回去了之後，竟然發現他的同胞（土星人），徹頭徹尾地改變了那個生命的型式，為什麼呢？因為土星人在土星上面一直在發展一些生物戰劑，結果沒想到卻因此把整個的土星通通都改造了。然後，所有的土星人受到了毒害，變成了一個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怪物，只剩方天一個人，因為土星人跟地球人其實長得差不多，可是他一回去呢，所有的土星人變成了怪物，變成他一個人又孤零零地在土星上面了。這一點其實倪匡剛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現出他的反戰態度，他在四十年的衛斯理系列裡邊只要有機會，他就一定會用各種的，不管是明的、暗的的方式，來控訴戰爭的可怕跟戰爭的罪行。
梅：是，好，今天我們這個單元的時間已經接近尾聲了，不知道葉李華教授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地方？
葉：趕快作個預告吧，因為下星期我們要談的還是滿長的一本書，根據我的考據《藍血人》之後，倪匡所寫的衛斯理系列是《透明光》這本書。《透明光》顧名思義談的是透明人，也就是隱形人的故事。但是倪匡寫的隱形人跟西方科幻裡邊的隱形人又有點不太一樣，不太一樣的程度跟這個外星人的程度可能有點像，這個下次我們再仔細地來講。不過要強調一件事情就是，《透明光》舊版是一本，但是新版又變成了兩本，所以要宣布一下新版《透明光》的下冊叫作《真空密室之謎》，真空就是我們常常談的「真空」，密室的話就是（梅：祕密的。）對，推理小說裡邊常講的「密室」謀殺案。但是這裡邊可能沒有謀殺案，但是還是一個很祕密的空間裡邊發生的一件事情。所以《透明光》新版有兩本，上冊叫《透明光》，下冊叫《真空密室之謎》。
梅：《真空密室之謎》。
葉：對。
梅：好的，所以我們就找這兩本書，或者是大本的舊版就是一本，先看完了以後，我們就可以跟著下一次「文藝橋」上「衛斯理書齋」這個單元，跟著我們的主講老師──交通大學（葉：科幻研究中心。）科幻中心主任葉李華教授，一起進入衛斯理的另外一個科學之旅、科幻之旅吧。
葉：對。
梅：可以這樣說吧？
葉：對，我們密切期待吧。
梅：好，靜待佳音，謝謝葉李華、葉教授。
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