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聲電台「文藝橋」節目──衛斯理書齋
播出時間:2005年7月24日(日)早上8:00∼8:30
主持人:梅少文
主講人:葉李華教授
文字記錄:吳雅芳

梅:各位愛好文藝的朋友,您早!這個時候我們又可以一起搭著空中的文藝之橋,進入葉李華老師為我們開闢的「衛斯理書齋」。葉老師您好……。

葉:梅姊早,各位聽眾大家早!

梅:是,在交大科幻中心擔任主任的葉李華教授,這陣子真是忙得不亦樂乎,雖然忙,但是我要說你不亦樂乎是真的開心,因為每一次當你回顧當年在看衛斯理這些故事的時候,我相信你的很多過往的快樂經驗都一次又一次地浮現開來,對不對?

葉:對,重溫過去的美夢。

梅:是,那實在是很開心的事。更開心的是透過我們空中的這個書齋,也喚起了很多人如同你當年的這些美夢。

葉:對,希望還能夠創造出更多新的讀者來。

梅:對,這就是你繼續要加把勁兒努力的地方,因為現在一般的年輕讀者,好像不太容易有這個習慣,也許是時間還是什麼的,長篇累牘的東西比較沒有那樣子的耐心去看了。

葉:對,我在好幾個大學開科幻課,曾經作過很多民意調查都發現真正看過倪匡的小說、從頭到尾看過幾本的其實不多了。就是因為倪匡的小說,尤其是早期的小說寫得實在是太長了。

梅:是,那當然是很精彩,但是你會一直不停地要想往下看,等到看完,我的天哪!不覺東方之既白,所以有這樣多時間的人,對於現代人來講是有點辛苦喔。所以我發現其實在倪匡的文章裡邊有很多很多電影的畫面喔,怪不得有很多的作品是以其他的方式來呈現,對不對?(葉:對。)包括現在用網路、動畫或者是漫畫的形式,我覺得也不差耶!

葉:對,其實倪匡的小說改編成漫畫的已經有很多本,而且有好幾個漫畫家都改編過他的小說,改編成漫畫。

梅:是,所以它有很多很多讓人家再創作的空間喔?

葉:對,因為故事實在太豐富了。

梅:太豐富了,太、太豐富的想像了喔?所以呢,引人入勝之餘、享受之餘,我想透過我們的文藝之橋,也透過葉李華現在正在做的這件有意義的改寫工作呢,可能我們又可以激起更多的創作靈感。

葉:對,一定會的。

梅:嗯,好,我們趕快正正式式進入倪匡所創作的衛斯理的第一部作品。

葉:對,書名叫作《鑽石花》,鑽石就是我們耳熟能詳的「鑽石」,但是鑽石跟一朵花到底有什麼關係?這就是倪匡稍微在書名裡邊賣的一個關子。

梅:是的,他一開始就先賣關子。不過透過葉李華教授的提醒,其實每一次我們回頭再看這些著作的時候,首先都會對名字好奇,而且都想要先了解到底怎麼回事,在這個故事裡邊,我們要到最後才恍然大悟,可否請葉李華教授,讓我們在空中書齋裡先證明吧?

葉:嗯,當然可以。其實《鑽石花》顧名思義就是鑽石所雕刻成的一朵花,但是我們都知道鑽石是很小很小的,要能夠用鑽石雕出一朵花來的話,可見這個鑽石有多大,所以這真的是一個稀世珍寶。從頭到尾,這個故事其實也就是一個尋寶跟奪寶的故事。其實我們在上禮拜的時候已經稍微作過預告,就是我們從這個禮拜開始,會根據倪匡寫衛斯理小說的順序,來介紹他最早期的幾本小說。所以今天等於是立一個起點,我們在前面幾個星期的時候,其實是把衛斯理過去的少年時代、青年時代、大學時代的幾個故事稍微作了一個介紹,等於是把衛斯理的一個生平跟背景作了一個準備工作。不過我們之前幾個禮拜所介紹的這一些作品,都是倪匡後來才寫的。

梅:是的,那麼從他的第一篇作品裡邊,我想對於當時寫衛斯理故事的倪匡,一定是先要讓衛斯理這個人能夠有一個定位,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先要造型一下吧?

葉:嗯,因為他是用第一人稱來寫衛斯理。甚至當初在《明報》上面連載,嗯……《鑽石花》是一九六二嗯……還是一九六三年開始,目前我們還沒考據出來,作者就叫作衛斯理,而不叫倪匡,一直沿用了二十幾年。我甚至去考據過,我在政治大學的圖書館裡邊考據過一九八○年代的《明報》,那個時候還是用衛斯理這個筆名,也就是說倪匡在香港所出的所有的書,只要是講衛斯理的故事,一律都用衛斯理當筆名,而不是拿倪匡當筆名。我說這句話可能有些人感覺很奇怪,什麼叫倪匡當筆名?很多人都以為倪匡是本名,其實也不是(梅:也是他的筆名?)對對對,所以我常常會講一個像繞口令一樣的話,倪匡是倪聰的筆名,然後衛斯理又是倪匡的筆名。倪匡真正的名字叫作倪聰(梅:倪聰。),聰明的「聰」(梅:聰明的「聰」。),我們之前提過我幫倪匡作過一個訪談,整理成〈倪匡百問〉,這個在網路上面流傳得很廣,這裡邊就有一個「正名運動」,把倪匡所有的不管是本名也好,筆名也好,各種不同的名字(梅:名字。),對,他其實有兩個本名,因為他最早的時候也不叫倪聰,這個說來話長,我們今天就暫且打住了。

梅:好的,那我們今天講的這個衛斯理,是書中的這個主角、主人翁,又是當時的筆名,作者衛斯理。

葉:對,所以剛才梅姊問我說他長得什麼樣子?問題就是因為他是用第一人稱來寫衛斯理,就是說通通在講的是「我」的故事,所以,除非「我」去照鏡子,不然的話,讀者很難從字裡行間找出這個「我」──衛斯理長得什麼樣子(梅:長得什麼樣子,呵……。),對,其實這樣子也等於說是憑添了一份神祕感。因為如果我們用第三人稱,比如說後來倪匡在一九八○年代,寫另外一個算是第二男主角叫作原振俠的故事的時候,他就會把原振俠的(梅:形貌。)嗯,堂堂相貌,然後在字裡行間裡面表露無遺,這就是用第三人稱寫作的……也算是好處,但是也算是一個必須。那用第一人稱寫作,就有些很隱晦的一種功能,其實也滿不錯的。

梅:噯,對呀。好,那長得什麼樣子?他的形貌不知道,但是他的特色應該知道,他的背景啊,或者他的個性啊……什麼的。

葉:對,從這本書裡邊,衛斯理的個性其實已經慢慢地成形了。不過我在這邊要先強調一下,就是倪匡寫衛斯理的第一本書《鑽石花》,以及第二本書、也就是下禮拜我們要談到的叫作《地底奇人》,這兩本書眾所周知,都不是科幻小說,倪匡自己就一再聲明這一點,而讀者們,尤其是倪匡迷通通都了解這一點。為什麼呢?這個故事我還是必須要稍微提一下,因為倪匡在寫衛斯理的故事之前,他已經在香港算是相當有名的一個武俠小說家。而且在一九六○年代初的時候,武俠小說不管是臺灣、不管是香港,都非常非常地風靡,所以那個時候根據倪匡的說法,最盛行的時候,台港總共加起來有差不多三百位武俠小說家。在三百多位裡邊,他算是佼佼者,所以那個時候,就是當時金庸所辦的《明報》,現在《明報》已經轉手了,當初金庸在辦《明報》的時候,就邀請倪匡在《明報》的副刊裡邊寫(梅:連載。),對,武俠小說。因為寫得很精彩,所以就問倪匡,願不願意再開另外一個武俠小說,用另外一個筆名?讓人家感覺到好像是兩個人(梅:兩個人。),倪匡說可以,但是他說,如果兩個都是傳統武俠的話,有點自己打自己,所以呢,他要用另外一種方式來呈現武俠的風貌,那就是他所謂的「現代武俠」。現代武俠就是說故事的設定在民國成立之後,可能是民初,也可能是更接近近代跟現代。

梅:就比較有現代感。

葉:對,可是呢,基本上不管是故事啦、人物的設定啦,尤其是這個武打啦,這裡邊通通不可或缺,完全是照著傳統武俠小說的那種風格搬過來的,就是時代改變。另外一個差別就是,傳統武俠小說裡邊有一樣武器不會用到的,在這個現代武俠裡邊常常會用到,那就是手槍。

梅:那就是……呵……對對對。

葉:嗯,在金庸的小說裡邊我們幾乎看不到手槍(梅:是是是是是。)但是呢,在現代武俠小說裡邊就是除了拳腳功夫以及刀劍之外,手槍(梅:現代科技的武器也可以放進去了。),對,也少不了,所以,或許寫起來會更熱鬧。因此倪匡用他寫武俠小說的功力,創作了算是滿傳奇的一個現代武俠的故事叫作《鑽石花》。

梅:喔,感謝葉李華你這樣子的背景說明喔,這才知道倪匡不希望自己打自己,在金庸……也可以說是最後推手的這個狀況之下,他在《明報》自己開了另外一個專欄,把它定名為「現代的武俠」。

葉:對,現代的武俠。然後這裡邊有一個固定的男主角叫作衛斯理,可是「衛斯理」這個名字其實也是滿傳奇的,因為嚴格說來它不是一個中文名字,它其實是從英文的「Wesley」──這個英文名字轉過來的,但是呢,偏偏中國人還是有姓「衛」的,比如說衛青,就是漢朝的那個大將,衛青、霍去病那個「衛青」,就是姓「衛」,所以,衛斯理好玩的地方就是它的名字其實是中西合併。那是怎麼來的呢?其實倪匡很謙虛,倪匡說他自己寫小說雖然變化多端、五花八門,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但是呢,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取名字,所以,他每次的名字都取得相當的樸實,甚至有點笨拙。這個衛斯理是怎麼來的呢?那個時候他正在構思衛斯理故事的時候,坐在公車上面,突然經過一個地方,目標上寫的是「衛斯理村」,因為香港嘛,香港有很多英文的地名,才想到耶!「衛斯理」可以拿來當作一個很好的一個筆名,所以他就拿了衛斯理當筆名,以及故事裡邊的主角、第一人稱的這個主角的名字。

梅:喔……從此衛斯理就誕生了。

葉:對,另外再講個笑話,就是衛斯理的故事後來寫了十幾、二十幾年之後,已經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有一天倪匡在書店裡邊,他很喜歡逛書店,隨便找,看自己喜歡看什麼書就拿來翻一翻,結果赫然發現有人幫衛斯理寫了一本傳記,叫作《奮進的衛斯理》。

梅:呵……什麼?

葉:《奮進的衛斯理》,奮發圖強的衛斯理,倪匡高興得不得了,趕快把這本書抓出來翻翻看,發現……噯?跟我的衛斯理好像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原來這個衛斯理是一個聖徒,在基督教裡邊算是一個聖徒,所以那個衛理公會其實也是用這個衛斯理的名字,所以這真是純屬巧合……

梅:呵……美麗的巧合。

葉:對,好玩的故事其實非常非常的多,我們就每一次在書齋裡邊講幾則跟大家來分享一下。

梅:好的,好的。那麼開宗明義的這一篇啊,其實你可以看到,怪不得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武俠的影子喔?除了你說他也加入了新的科技,就是武器、槍炮也可以放進去了喔?所以這個時候,你也可以看到很多○○七的影子。

葉:我覺得這算是一個天大的巧合,甚至可以說是不謀而合,絕對沒有說是彼此、互相有什麼影響。因為我稍後查了一下,○○七總共拍了四十年,一開始的時候,○○七的第一集跟第二集,就是當初史恩康納萊演的時候,也是在《鑽石花》推出的同一個時間,就是一九六二跟一九六三年,可是呢,這一中一西的兩個人物,在彼此之間,其實有非常非常多類似的地方。像在我們書齋的第一集裡邊就曾經提過,我們已經確定○○七在大學裡邊讀的是外文系,這是在其中有一集裡邊特別提到過的,那衛斯理呢,是我自己在強烈懷疑他在大學裡邊讀的是外文系,因為衛斯理從來沒有提過他在大學裡邊讀過(梅:讀什麼。)什麼東西,但是他的確是讀過大學,因為他在另外一本書裡邊稍微提到過,好像是《影子》那本書裡邊,可是呢,根據衛斯理事後的表現,他最突出的一點就是他是一個語言學家,不管是全世界各種重要語言,以至全中國的各種重要的方言,甚至很偏僻的一些方言,他都能夠琅琅上口(梅:是是是。),這除了天份之外,當然還要有一些後天的訓練(梅:是。)所以衛斯理來當一個語言學家,然後大學讀外文系是最適當的。

梅:是的,所以我想衛斯理這個基本功先要先設定,要不然的話,他出去到世界各地走的時候,他至少就會有語言障礙了。

葉:對,那這個設定其實在這本書以及《地底奇人》──就是下次我們要談的,這兩本書裡邊,陸陸續續都作了一些設定。比如說另外一個就是必須要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條件,就是要有很好的武功(梅:一身的功夫。),尤其是這個武功一定必須要是傳統而且非常純粹的中國武術(梅:是。)因為他是一個標準的中國俠客人物(梅:是。),在這點上面,《鑽石花》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提到過,所謂的「衛斯理的師承」,那其實這個裡邊又有一段故事,就是倪匡後來在整理他的舊作,然後在一九八○年代重新出版的時候,曾經非常非常猶豫一件事情就是,到底要不要把前面這兩本並非科幻小說的衛斯理,也就是今天談的《鑽石花》以及下禮拜要談的《地底奇人》這兩本書收進去?(梅:是。)因為他在第三本書裡邊才是真正的從科幻出發,那是我們下下個禮拜要談的(梅:是。),可是呢?他幾經內心的掙扎,後來決定還是要放進去,就是因為剛才我們談的,他裡邊有很多很多重要的設定,都在這本書以及下一本書裡邊提到過了(梅:是。),比如說衛斯理的師承,他最重要的一個師傅,因為後來倪匡又推翻了他這個小小的設定,他說其實衛斯理在更早的時候就有一個啟蒙的師傳(梅:是。)但是呢,無論如何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師傅,就是在《鑽石花》裡邊已經提到過了,叫作「揚州瘋丐」,揚州就是中國人那個「揚州」,我們常常說揚州炒飯的那個「揚州」(梅:是。)瘋丐的話是一個瘋瘋顛顛的乞丐,嚴格說來,他不是真正的乞丐,只是他行俠義而且散盡家財,所以到最後就變成一個嗯……(梅:像乞丐一樣的?),對,像是丐幫裡邊一個長老的那種感覺的人物,所以叫作「揚州瘋丐」(梅:是。)所以呢,倪匡在他一九八○年代修訂版的序言裡邊就曾經講過,常常有讀者會問,衛斯理的中國武術主要是從哪裡學來的?他說他自己其實當時就有點記不清楚了,不過,那個讀者還特別跟他講說,是這個揚州瘋丐「金二」,金就是金木水火土的「金」,一二三四的「二」,那是排行老二。所以呢,就是因為這些緣由,所以倪匡決定把這兩本書收進去。

梅:收進來,呵……。

葉:還有就是另外一個設定,我們知道其實衛斯理沒有一個……嚴格說來正當的職業,這點其實衛斯理,也就是倪匡常常會自我調侃(梅:是。),為什麼呢?因為他的好奇心太重了,然後一天到晚就在追尋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答案,已經忙得不亦樂乎了(梅:是。),噯,可是呢,他要能夠過這種生活的話,當然必須要有一個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衣食無缺(梅:無缺,嗯。)不但衣食無缺,甚至連這個飛機票的錢也要源源不絕(梅:噯,對對對。),就是說他不只是衣食無缺而已,而且還必須是一個小富翁型的人物(梅:是。),那這點呢,在《鑽石花》裡邊也已經提過了。他是說他的家族有一筆不小的財產留給他,他並沒有交待這到底是遺產還是什麼,他其實講得很曖昧,只是說他反正有一筆財產,但是他自己卻很不善於經商,所以他成立了一家貿易公司,然後找了一個很好的總經理來幫他管這家貿易公司,那他呢,就掛個名字當董事長,然後每年就有不少的收入,可以供給他過這樣的生活。

梅:是是是,好,這三個大的條件,一個他一身武功,一個是他衣食無缺,而且小有財富,不虞匱乏,然後還有濃濃的好奇心(葉:還有語言的天份。)跟語言的天份。

葉:嗯,光是這樣子的話,就足以構成衛斯理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延續了整整四十年的這種冒險跟探尋的生活。

梅:是,這是倪匡創造人物基本身體的基因要包括這些了喔,好。那至於這篇文章裡邊你可以看到他在寫武俠的這個部分,寫得是非常的生動啊!那麼今天葉老師特別講了他以前寫過很多很多武俠的作品,所以其來有自,在這裡呢,他也好好地把它凝聚發揮了。

葉:我們談《鑽石花》其實可以借題發揮的另外一點就是,它本身是一個現代武俠,但是呢,絕對不是憑空出現的一本現代武俠,當然是有一些歷史的淵源。就倪匡本人來說,這個歷史的淵源就是,他那個時候其實已經算是一個很優秀的武俠小說家(梅:是。),他會成為一個那麼優秀的小說家也是其來有自,因為他從讀小學開始就非常喜歡看武俠小說……。

梅:那葉老師啊……以後你……在不久的將來,你就是繼倪匡之後非常有名的科幻小說家啦!

葉:不敢當、不敢當……。

梅:你也是從小是科幻迷嘛,對不對?

葉:對,但是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寫科幻小說了(梅:所以現在是剛剛開始。),我現在都努力在培養科幻小說的作者……。

梅:是,好,培養別人你自己也要努力了喔!

葉:會的,會的。

梅:好,我們繼續說他的武俠淵源。

葉:他小的時候住在上海,那個時候他最喜歡看的武俠小說就是有一個作家叫作還珠樓主(梅:是。),還珠樓主最有名的一套,或者說一大套的武俠小說叫作《蜀山劍俠傳》(梅:是。),後來也陸陸續續改編成很多的電影,包括徐克就曾經拍過二次《蜀山劍俠傳》的電影。其中第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片名叫作《蜀山》,其實是倪匡編的劇本。後來倪匡最崇拜的一個武俠小說作家就是金庸(梅:是。),倪匡說他看金庸的小說是百看不厭,目前為止他大概看了……每一本金庸小說看了三十到四十遍之間。

梅:一如你看倪匡的作品?

葉:我看倪匡還沒有那麼多,超過十次的,大概有一、兩本,因為他的小說實在太多,金庸小說還少一點,總共十四本而已(梅:是。)所以可以供應倪匡一看、再看、三看、四看,而且倪匡也寫過很多金庸的小說的評論,就叫作〈我看金庸小說〉,然後〈二看……〉、〈三看……〉、〈四看……〉、〈五看金庸小說〉。所以他吸收了非常多這一些精彩的武俠小說的精華,然後自己融會貫通,寫出自己的風格來了(梅:是。),不過倪匡非常非常謙虛,他說他寫這個長篇武俠小說絕對寫不過金庸,甚至寫不過古龍。可是呢,他比較擅長寫得是中短篇的武俠小說,以及剛才我們提到的現代武俠小說,比如說《鑽石花》這樣子的故事(梅:是。),在這邊我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就是,倪匡自己最得意的幾個算是現代武俠的作品,這些書其實現在都還可以找得到。

梅:喔,你說說看?

葉:有一本書算是中篇小說叫作《鹽梟》,就是販賣私鹽的那些……算是綠林好漢叫作「鹽梟」。

梅:鹽就是鹽巴的「鹽」?

葉:對對對,鹽巴的「鹽」,梟雄的「梟」(梅:喔……。)倪匡非常喜歡這本書,現在已經變成一本書了,因為算是比較薄的,我是在大學時代看時報週刊的連載,真的是非常非常精彩。

梅:喔,這就是他中篇的武俠?

葉:中篇的武俠。另外一個是用軍閥當背景,嚴格說來其實也不算是武俠小說,不過也有濃濃的武俠味道,叫作《黃土》。

梅:《黃土》?

葉:對,就是黃土高原那個「黃土」。但是它講的東西跟黃土高原其實沒有什麼關係。

梅:沒什麼關係。

葉:噯,它的寓意是說,不管你是多麼顯赫的人物,死了之後還是一坯黃土(梅:是。)這是他最喜歡的兩個現代武俠,或者說是民初武俠的作品。

梅:是,是他自己最喜歡的作品?

葉:對。然後,另外一個中篇的武俠小說是傳統武俠小說,不過是用中篇的形式表現,而且裡邊有很多的推理過程,他是把推理跟武俠結合在一起的,叫作《火拚》。

梅:《火拚》?

葉:對,就是我們常講的黑道火拚的「火拚」這兩個字。可是倪匡自己對於他寫的長篇武俠小說都很不滿意,他最早的成名作叫作《六指琴魔》,六根手指的,會彈琴的,可以說是魔鬼吧,《六指琴魔》,這是很多倪匡迷都知道,而且都看過的長篇武俠小說,也改編過電影。但是倪匡很不滿意,所以他後來幾乎都沒有再提起(梅:不提了。)。倪匡比較得意的是他的中短篇的武俠小說,中短篇的武俠小說有一個好處,就是很容易改編成電影(梅:是。),不像金庸的小說,因為實在太長了(梅:太長了。),必須要截取其中某一小段來改編成電影。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倪匡在很早的時候也就開始從寫小說(梅:又變成寫劇本,電影劇本?)跨足到……對,開始編劇本,有史可考最早的是一九六七年開始,民國五十六年、一九六七年的時候,他就開始幫當時在邵氏公司一個大導演叫張徹(梅:喔……!)編了很多的劇本。

梅:武俠劇,張徹有很多、那個時候好紅喔!

葉:武俠劇本,張徹當初的武俠小說幾乎都是倪匡編的劇,因為張徹看中倪匡就是因為他的中短篇武俠寫得特別地精彩。而且倪匡的第一本劇本其實就是在張徹的……可以說是指導之下寫出來的,我一講的話,梅姊一定記憶猶新,叫作「獨臂刀」。

梅:喔……呵呵呵……原來就是這個呀,喔,那是經典耶!

葉:經典,從「獨臂刀」開始,他就一路寫下去,寫了非常非常多武俠的劇本(梅:武俠電影),對,武俠電影的劇本。甚至武俠電影稍微沒落了一點,然後變成了拳腳功夫片興起的時候,他也寫了很多劇本。

梅:你是說李小龍啊?

葉:李小龍其實可以算是其中的代表作,這也是倪匡相當驕傲的事情,就是可能很多的讀者跟聽眾不曉得,李小龍最早的兩部電影劇本就是倪匡編的劇,只是那個時候倪匡並沒有具名叫倪匡而已。

梅:你是說李小龍的成名作嗎?

葉:成名作「唐山大兄」跟「精武門」(梅:啊……!)都是倪匡寫的劇本。

梅:「唐山大兄」、「精武門」都是他寫的啊?

葉:對對對,當初我第一次聽到倪匡講「精武門」是他寫的,我高興得熱血沸騰(梅:對啊!),因為我小的時候爸爸帶我看「精武門」(梅:你也看得好精彩?),真的是有熱血沸騰的感覺,那個民族意識的表現,我立刻當著倪匡的面把「精武門」裡邊幾句對話給背出來。

梅:哇,你實在太厲害了!呵……他怎麼化身你都記得他,都受他的影響啊?

葉:對,後來我才追溯到,其實我小時候甚至還在讀幼稚園的時候,就已經看過倪匡編的劇本,比如說「十三太保」、「影子神鞭」諸如此類的電影,都是他編的劇,因為從「獨臂刀」以後,很多很多我們剛剛提過的。

梅:是是是,好,怪不得,我覺得他編電影劇本是有道理的,因為在他的小說裡邊充滿了電影畫面(葉:嗯嗯嗯。)對不對?

葉:其實是彼此影響的,這點我跟倪匡曾經討論過,我說為什麼你的小說有一些那麼像是電影畫面?他說其實或許是那個時候編的劇本實在太多,腦袋裡邊通通是劇本,所以寫小說的時候就不知不覺把電影的手法給用上去了。

梅:就用上去了,喔……,像張愛玲也有這樣子的現象,所以對於電影工作者來講是很喜歡用這樣子的劇本,這樣子的故事對不對?除了這個之外,像○○七的影響也是無庸置疑的喔?我們今天的這個單元呢,好像很快就要接近尾聲了,我們最後兩分鐘,不知道葉李華教授你想說什麼?

葉:我想說的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已經正式地跨入衛斯理的……算是編年的歷史了,也就是說從《鑽石花》,然後下禮拜的《地底奇人》,因為是非常非常早期的著作,也就是說字數非常非常地多,所以我想鼓勵各位聽眾,如果有興趣的話,一定要趁早地開始複習(梅:沒錯。),否則的話,一個禮拜一大本……

梅:很快耶!(葉:大概沒辦法消化。)很快,真的是來不及看耶!所以喔……最好是今日事今日畢,這個禮拜的工作就這個禮拜做完。

葉:對,下禮拜我們要談的《地底奇人》的字數比《鑽石花》多更多(梅:還要多。),而且《地底奇人》裡邊有一個更重要的人物要出現,那就是衛斯理的妻子白素,在《鑽石花》裡邊還沒有出現,所以在《鑽石花》裡邊衛斯理有兩個可以算是女朋友的角色,那是因為他的妻子白素還沒有出現,所以他有點自由度,等到他的妻子一旦出現的話,衛斯理就再也沒有任何的不良紀錄了。

梅:呵……好,充其量就是有點曖昧關係吧……,好,今天我們「衛斯理書齋」暫時告一個段落。非常謝謝交通大學科幻中心的主任葉李華教授,謝謝你囉!

葉:謝謝梅姊、謝謝各位聽眾。